在这条巷子里,他们发现一群人在隐蔽角落集结,几个人聚一起,每个人面前堆放着大量的生活用品。
杨军被领到一个年轻人面前,只见对方手里提着两大袋,汉子拍拍袋口道:“你要的面粉都在这里,刚好一百二十斤,需不需要过秤核实?”杨军打开袋一看,里面确是洁白的面粉,从质量上看应该是七十粉这样的优质等级。
“不用秤了,告诉我价格。”他说。
“一毛钱一斤,总计二十一块六角。”中年男子报出数字。
一听这话,杨军知道这价格比市面上稍贵,每斤高出三分钱,但他想想这可是优质面粉,物有所值。
杨军从钱包里掏钱,数了数递给青年。随后,他发现那年轻男子脚下有个小篮子,用麦草盖住,不知里面藏些什么。
“这篮子里装什么?”他询问。
中年男子眼神一亮,推销说:“是自家土鸡蛋哦,炒起大葱香味十足。”
听到是鸡蛋,杨军的心瞬间动了。他对土鸡蛋的口感赞不绝口,吃一次便难忘其味,愈品愈香。
鸡蛋依赖市场的分配流通,通常小镇的供销合作社仅收取,不直接售卖,他们会将之调配到城市的市场去。由于按蛋卖而非按重量,鸡蛋大小定价约每个元,这乡下的土鸡蛋较小,十个合一市斤的价格。
杨军说:“全部都要,还有这个篮子一起算。”听罢,中年男子高兴回应:“这里有八十颗鸡蛋,总计四块八毛,篮子是我自家编织的,就当两毛,总共算五块。”
得知价格后,杨军心里盘算五毛钱一个鸡蛋有些高,按市场来说大约每个五毛,但这在没有折扣的情况下也说得过去。物价昂贵如现在,卖家卖五毛钱也是可以接受的公平价位。
收起钞票,中年人小心放入贴身兜里,满脸欣喜,他原以为自己今天生意难做,没想到碰上这般大客户。若是寻常散卖,这些东西怕还剩些。
旁边围观的人们见状,眼神炙热,也争相展示自家物品吸引杨军的目光。“同志,要不要羊腿?”、“我这有十二斤粉丝”、“这里有三十斤晋祠大米”...杨军欣然接受,除了部分无用的,其他可吃的东西都收入囊中。他最后收获的包括一百二十斤白面,二百二十颗鸡蛋,四十二斤羊肉,十八斤高粱酒,四十五斤晋祠大米,二十五斤红薯粉条,还有四斤辣椒,八斤猪肉和十三...等等。
所购买的商品并不算高价,总共支出不过两百多元。
有些东西其实不必买,只是他心生同情,不忍拒绝。此刻,久违的消费欲望涌现,豪爽地说:“大哥大娘们,能把这些帮忙搬到路口么?”
三人带着满载物资来到村庄口,在伊秋水与杨梅的协助下,一一搬车上货。望着满车满载,众人内心皆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杨军驾车重返小镇,到达邮局拨打轧钢厂的电话,吩咐王二娃作为保卫科的名义开具个工作证明,并紧急寄出。之后又关心了一下厂里的状况,王二娃告诉他均一切照旧。杨军挂断后径直开车回了村落。
看到杨军带来的物资,村民们无不大为惊讶。
城市人手里的财富可真是让人羡慕不已。他们购买的大米是成袋子装的,羊腿则是整条拿的,连粗酿的高粱酒也是满满的一大罐。
看着村民们眼巴巴地望着好东西一箱箱搬进他们的窑洞,目光简直都要瞪出来了。看到他们咽着唾液、喉结明显上下颤动的样子,王玉英不得不出现在内屋中,一手拿着一大口袋的瓜子,分给大家解馋。
瓜子是杨军悄悄从储物空间取出的,原本是为了哄弟弟杨槐的,却意外地派上了招待村民们的好用场。
看着墙角堆成一座小山的物资,二叔全家的眼睛闪烁着渴望,尤其是杨安邦的那两个小孩子,把瓜子抓起来就直接放嘴里含。他们家里过去从未这么丰裕过,有些东西他们是见都没有见过。
车钥匙往口袋一放,杨军就回到了祭堂,他披上一身白孝服,跪在一旁,低头默默抽起了闷烟。等待逝者的吊唁时间确实十分单调乏味。
一整天地端坐在那里,只有在前来祭拜的人群出现时才会聊上几句致谢的话语。幸好并不只是他一个人值守,大家聚在一起闲聊解闷,一天的时间就这么飞快流逝。
在这个期间,村子的一些长者找了杨军交谈,虽然看似无所事事,但实际上从他们的话语里能感受到那份奉承的成分。杨军了解他们,只不过希望能借此机会争取一个工作机会。
他可以无私援助家人,但对于这些并无直接关系的人来说,杨军不做那些“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恩怨分明的事。“毫无瓜葛”的情况下帮你是为什么?不过,马香秀的父亲马大炮曾来找过一次,他在当面表示感谢后,还留了两包“大前门”烟草在他桌上作为告别礼。
看着那两包香烟,杨军知道是专门为他买的,因为马大炮抽的是烟锅子。虽然烟的价值远不足以回报他的恩情,至少证明了对方的感激。不过烟味太冲,杨军嫌恶,于是赠予刘志。虽然刘志自己并不吸烟,但这会作为客人登门应酬是应该的。这两包烟正好用来撑撑场面。
那天晚餐,二叔家改善了伙食,晚餐主食是羊肉拉面。尽管叫做拉面,其实却是切面。原因是婶婶舍不得在和面时加太多油,导致无法搓出细细的面条,只做了面片切开食用。不过炖的羊肉汤却是货真价实,调料足够丰富,还加上了不少花椒粉,连羊味也被完全掩盖了。
原以为杨安邦只会像他哥哥一样食量一般,但没想到这小子也能吃得和杨安邦不相上下,两人一共消灭了八大碗,就连爷爷杨文厚也喝了两大碗,由此可见杨氏家族饭量之大确系遗传因素。
次日便是初五。杨军带着伊秋水和杨梅一起从村里归来,一眼就看到杨安邦的小儿子趴伏桌边正专注地描涂涂抹写些什么。凑近细看,原来是在抄写小学一年级的课业篇章。
那孩子和其父的性格很像,是个内向的孩子,对陌生人总会显得羞涩。“叔叔,我叫杨群。”小男孩结结巴巴地回答。
“哦,就像一群羊?”听到这个名字,杨军不由抬起头看了看紧挨着窑洞的羊圈。虽然杨群才只有八岁,但他已经是开始有思想理解的时候了。杨群明白了杨军心中所想,解释道:“爷爷期盼咱们家里满山遍野都是羊群奔跑,这样我们将来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这名字听起来确实像是与羊有关,毕竟名字是跟随着人的一生的标志。如果是自己孩子,杨军绝不愿意被误解。所以杨军回答:“是的,以后你们就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了,因为你们会和父亲去大都市开始新生活了。”
“真的吗?那么我就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羊肉拉面了吗?“小男孩满怀期望。
杨军温柔地摸着男孩的头。这就是懂事的孩子。
现在学校因疫情放假,这个小小年纪的孩子居然知道在家中自我进修,他的坚持不懈实在难得。
一想到学习,杨老四的形象瞬间浮现在他眼前。
自从杨老四第一天来到这里后,安分了一日,此后她的身影就几乎看不见了。
杨军无须猜测,就已经明白她在做什么。
“我不敢保证你是否每天都有羊肉拉面可以吃,但至少不用再忍受饥饿。”他说。
杨群眼中闪烁着喜悦,尽管不能每天都吃到羊肉拉面,但这起码意味着未来他不必饿肚子。
用过早餐后,杨军看见杨老四鬼鬼祟祟地溜出了院子。
他心中一动,随后悄悄跟踪而去。
刚出门,她就像兔子般迅速消失无踪。
真敏捷呀。
他顺着山坡前行大约两百米,听到山脚下传来了孩子们的声音。
他弯腰潜行,悄悄地追寻而去。
隐藏在一棵半山腰的树后,他探出头看去,十几个少年正在围着杨老四激动地讨论。
杨老四居中站立,双手叉腰,趾高气昂地下达命令,
“大家站整齐,谁能第一个翻过那座山坡,他就能成为我的小跟班。”
听她这吹嘘的口吻,杨军险些失笑。
自带领袖气质的杨老四不论走到哪都像是个小头目,短短两天竟已成为孩子们的领导者。
“预备,开始!”随着一声令下,
一群孩子如同蜂群一样冲向山丘对面。
杨老四在山坡上哈哈大笑,看着自己的小兵为她拼死战斗,她的心里充满虚荣。
不一会,所有孩子都冲上坡,全身沾满尘土但他们毫不在乎,只盯着杨老四看。
她的眼睛眨巴着对领先的那个小男孩说:“宣布一下,丁铁蛋赢得比赛第一。从今天起,你就成了我的第一个手下!”
闻言,名叫丁铁蛋的孩子欢呼雀跃,高兴到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其他孩子则显现出失望神色,没有获得杨老四的青睐。
杨老四紧接着说:“作为老大,我自然要表达些什么。”
她非常喜欢这种竞争氛围,从衣袋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麦芽糖递给丁铁蛋。
“感谢老大!”丁铁蛋欣喜地双手接过,满口甜言蜜语。
此时的杨军明白了一切的源头。
.
问题的起始就在于自己。
如果他不给予杨老四这么多零花钱,她也不会变得嚣张跋扈。
如果没有这些零食买钱,那些孩子本就不屑于承认她是老大,更不会对她唯命是从。
意识到不能再任由这种情况,杨军决定趁她年龄尚小,还有的纠正,不能放任她走错路。
他现在要做的是限制她的零花钱,并投入更多时间来教育引导。
想到此,他果断从树后走出:
“杨老四,过来!”
她听闻这个称呼猛地一愣,紧接着浑身一阵战栗。
除了他们的父亲——那位威严的大哥,没人会这样直呼她的名字,她畏惧他甚于畏惧任何人和任何困难。
她命运操持在他手中,他的心情好坏关乎她的零花钱来源。
她退缩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走近,“哥,什么事?”
杨军心中暗叹:谢天谢地,没叫我大哥。这至少给她保留了一些颜面。
“跟我回去。”他不再废话,径自牵起她往回走。
起初,老四还有些不愿意,身体晃荡,但一看见杨军那噬人的目光,便立刻顺服地跟着他回屋了。
回到了庭院。
杨军细致地搜索了老四全身上下,共找到了三块五毛七分的零钱,以及一小包碎麦芽糖。
“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外出玩耍,要乖乖呆在家里学习。”杨军宣布道。
“学校都已经不上课了。”老四抿着嘴抱怨。
“学校的课程我还没停下,以后我,还有你的大嫂、姐姐都会是你的教师,你要安心在家好好学习。”
“连课本都没有。”老四还在狡辩不学习的理由。
“课本问题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找。现在从一年级的基础开始学起吧。”
“我都要读五年级了,才不要从一年级重头再来。”
“你说你是五年级学生?你还有脸。”杨军打断她的话,提起了她的衣领带进了灵堂。
看到杨群正低头刻苦学习,他指了指他说道:
“你看瞧,看看你大侄子那么懂事,知孝,你怎么就不能跟他学一学呢?”
“你先把一年级的知识弄懂,语文的文章背过,数学题都做出来,学不好就别吃饭。”
“啊?”
老四愁苦地看着围在一旁的玉英他们,期待有谁能干预杨军,为自己求个情。然而大家都似乎没看见,继续着自己的讨论。
杨四轻蔑地瘪瘪嘴,打算哭闹一场,可是杨军早已看破她的小伎俩,一记飞脚踢在她的膝盖内侧,迫使她跪下来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