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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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好因为没有施好术法而“深深自责”的徒弟后，桃黎拍拍手掌，打算叫徒弟过来吃饭了。

转身的一瞬间，夕阳余晖恰恰好落在徒弟眼角，桃黎忽地就停驻了步伐。

顾山岚注意到这一幕，也跟着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尊？”

话音未落，桃黎便径直凑到了顾山岚跟前，一双圆润的杏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家徒弟看。

诚然，顾山岚从不排斥师尊接近自己，相反，他甚至可以说是很喜欢师尊与自己亲近。

就像方才，师尊手把手教他该如何施法时那样。

毕竟在顾山岚的心目中，师尊永远都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存在。

然而与师尊对视这一行为，终究是与其他亲近不一样的。

只因桃黎那双栗褐色的眼睛实在是太干净漂亮了。

每每与这样一双眼睛对视的时候，总是会让顾山岚觉得自己内心一些丑陋的、不能被师尊看见的东西无处遁形。

尤其桃黎现在还离他离得这么近。

顾山岚不动声色地错开视线：“师尊？”

桃黎没有察觉到徒弟的微妙异样，只微微睁大了眼，语气惊奇。

“山岚啊，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好像长胖了点？”

为了应证自己的猜想，她直接上手掐了掐自家徒弟的脸。

手感果真和之前大不一样了。

桃黎有些爱不释手，对着徒弟的脸又掐又戳了好一阵。

意识到徒弟久久没有反应，才偏头去看徒弟的表情。

然后更加惊奇地发现，自家徒弟的耳根居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微微红了。

桃黎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师尊不就说你最近长胖了点，山岚这也会害羞啊？”

“长胖是好事呀，以前你瘦成那样，为师才是看不下去呢。”

顾山岚低下头：“...师尊，不是因为这。”

桃黎“噢？”一声，狡黠地眨眨眼睛：“那是因为什么？”

她一双美目轻转，忽而做出恍然大悟的姿态：“莫不是师尊长得吓人，突然靠近惊着你了？”

顾山岚闻言蹙起了眉：“当然更不可能是这个了。”

师尊分明长得这般好看。

桃黎被徒弟的反应逗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尊知道，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嘛。”

“师尊今后不这样掐你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分明什么都没再多说，顾山岚却莫名觉得师尊的表情是在感叹。

哎呀哎呀，都是半大的小孩儿了，性情怎么还这么扭捏呢。

顾山岚：“......”

唉。

-

顾山岚是同届弟子中入门最晚的一个。

同样也是进步最快的一个。

突飞猛进的修为跟坐了火箭似的，转眼间就能够冲击筑基了。

桃黎对此并不怎么担心。

毕竟筑基往上还有金丹、元婴、化神吧啦吧啦，冲击筑基算是其中最简单最轻松的一个了。

而且有董远乐先前送来的筑基丹在，她也为自家徒弟提前准备好了各种灵药护器，挑选的地点还是长青谷最安静、灵气最充沛的那一个，保证万无一失。

话虽如此，在顾山岚冲击筑基当天，桃黎还是百般交代了徒弟一番，并且告诉徒弟，她会一直守在外面，有什么事直接叫她即可。

少年认真听着师尊的絮絮叨叨，脸上没有浮现丝毫不耐的神色。

“好，我都记下了，师尊安心。”

桃黎为顾山岚挑选的地方其实就在长青谷后山的那汪温泉旁边。

顾山岚一进去，桃黎就设了个护法结界，在外面百无聊赖地折纸玩。

从小船折到了帽子，又从帽子折到了纸飞机、小青蛙、千纸鹤......

两张大小不一的纸被桃黎玩得皱皱巴巴，进去了许久的顾山岚却还是没有出来。

桃黎心底隐约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难得忍不住皱了眉。

总不能是出事了吧？当年她冲击筑基的时候也没用这么长的时间啊。

可桃黎又不能够贸然出声。

万一自家徒弟只是单纯花时间花得比较久的话，她这样做反而会害了徒弟。

正当桃黎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的结界忽然小幅度地颤动了一下，并伴随着一声刻意压抑了的痛苦低吟。

那道声线桃黎再熟悉不过，明显就是自家徒弟的声音。

桃黎吓了一跳，再也顾不上其他，撤掉结界就冲了进去。

然而温泉四处都找不见徒弟的身影，唯有地上留有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这血迹分明是前不久才留下的，联想到方才听到的那声来自于徒弟的低吟，桃黎顿时慌了神。

“山岚？山岚你去哪里了？”

桃黎一边大声呼喊着徒弟的名字，一边沿路寻找起徒弟的身影。

大概是真的太过着急，以至于桃黎并未发现，暗处里其实有一双紧紧追着她的身影不放、雾蓝色的眼睛。

藏在树后的顾山岚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为了不被师尊发现，连喘/息声都必须得刻意压抑，不能够发出丁点声息。

有什么东西在“滴滴答答”。

顾山岚垂眸望去，看见了自己殷红的手背。

上面全是他方才呕出来的血，温热、黏腻。

顾山岚半眯起眼，觉得刺眼恶心。

毕竟饶是连顾山岚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仅仅只是冲击一个筑基而已，就能把他逼得如此狼狈不已。

冲击筑基这种事情对于寻常的修仙之人来说的确简单，但对曾经经脉尽废过的顾山岚却不然。

虽然用穹清丸修复好了经脉，但从炼气突破到筑基却是堪称质的飞跃。

顾山岚身体里那些完好却又脆弱的经脉一时难以承受得住体内突然暴涨的灵气，竟令他在成功突破筑基的那一瞬间，遭到了反噬。

带来了非人能够承受的痛苦不说，甚至还使得他......

眸底翻涌不止的雾蓝慢慢化作了极其少见的冰蓝，顾山岚的脸色也逐渐沉了下去。

他垂下眼帘，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温泉边，桃黎还在焦急地寻找自家徒弟的踪迹。

这是顾山岚第一次见到师尊慌张成这般模样，他却并不打算让师尊看到自己如今这幅样子。

丑，又狼狈，还很有可能会吓到桃黎。

更何况，现在的他也绝不能够被桃黎看见。

顾山岚平生第一次想当一个胆小鬼，心底生出了逃跑的心思。

大不了先消失个几天，等到之后调理好了身子，他再以完好无损的模样回来找桃黎。

思及此，此时的师尊也已离他越来越近。

只不过顾山岚如今身上带着伤，反噬带来的痛楚更是令他的思绪都有些涣散。

转身要藏之际，竟一时不察，不慎踢到了脚边的石子，弄出来的声音在这寂寥的黑夜里尤为明显。

顾山岚骤然僵住。

耳尖的桃黎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响动，呼唤声一停，当即便扭头看了过来。

她小心翼翼：“山岚，是你在那里吗？”

没有任何回应。

桃黎皱了皱眉，试探着走近：“山岚？”

“山岚，如果是你的话，你就答应师尊一声，好不好？”

就在桃黎即将走到顾山岚先前藏身的那棵大树后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毫无征兆地从身后覆了上来，蒙住了她的眼睛。

桃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就要拔出腰间佩剑。

然而她很快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随之而来的是自家徒弟的声音。

覆于眼前的微凉指尖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少年落在桃黎颈间、过于灼热滚烫的呼吸。

少年沙哑的声音重又急切，还带着隐约粗气。

“师尊，别往后看。”

“......求你。”

话音落下的同时，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扫过了桃黎脚踝。

陌生又熟悉的触感令桃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那似乎是......徒弟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