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鼓王大会
「诸位最近,可是风光的很啊…」
万掌柜喝了口茶,满脸微笑道:「老夫当初就到处跟人说,几位大有前途。」
「这不,刚到长安就声名鹊起,火熊帮斗法,香积寺破邪,正应了那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啊…」
「万前辈说笑了。」
李衍摇头道:「这种话,外人说说就罢了,咱们自己人,知根知底的,您就别笑话了。」
「欸~」
万掌柜摆了摆手,「这可不是老夫妄言,道上最近就属几位名声响。」
「尤其李小兄弟,少年风流,花萼楼一掷千金,不知有多少人羡慕。」
「听说长安城各家楼里的花魁,都在想着法子打听,欲折服你这欢场浪子呢。」
「果然有乃父之风啊…」
李衍懵逼,「我就喝个酒,唱个歌,一个女人都没碰,怎麽就成了欢场浪子?」
「还好意思说!」
沙里飞提起来就气,「整整一千两啊,真以为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可打听过了,人花萼楼掌柜把姑娘们挨个往上送,你是一个都看不上啊,就只是喝酒唱歌,还大把洒钱。」
「你这是哪是喝花酒,分明打脸啊,意思是花萼楼百花都不入眼呗?」
「花萼楼掌柜的气得够呛,其他楼里的姑娘自然高兴,若谁能让伱当了入幕之宾,不立刻风光了麽?」
万掌柜啧啧摇头,「所以说你看不懂。」
「李兄弟这分明是欲擒故纵,今后不论到哪家,不都是坐上贵宾?多少欢场老客都没这能耐…」
沙里飞一愣,「说的也是。」
「行了行了。」
李衍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就是喝高兴了,吼几嗓子,怎麽就弄成了这样?」
「不提此事了,万前辈,马上要过年了,您来长安是来置办年货麽?」
「此事哪用老夫操心。」
万掌柜摇头道:「这次来长安,不为其他,乃是为了鼓王大会。」
李衍疑惑,「不是上元节才开始麽?」
「这次不同以往啊!」
沙里飞一听来了精神,「我方才打听到一个消息,今年上元节不同以往,动静会闹得很大,这几日,已有外州的江湖艺人往长安跑。」
「嗯,没错。」
万掌柜笑道:「一来新任布政使李大人上任,二来麽,却是和玄门有关。」
「大宣朝初立时,为祈求国泰民安,各个洞天福地,都炼制了一批花钱,封存于名山大川,日夜香火祭祀,等着到时间开启。」
「这些花钱,可是玄门硬通货,有的可镇邪,有的可护身,制作法器也少不了。正教和朝廷会取走一半,剩下的,则会流入法脉和旁门。」
「所以每次花钱开窖,都堪称玄门盛事,名山所在州,也会趁机举办大型祭祀活动,为来年祈福。」
「但这购买花钱的名额,也得争,为防各个法脉私斗死人,玄门就形成一套规矩,以各地民俗社火为主,分出个高下。」
「像是去年,闽州霍童洞天开窖,便是选得游神会,众多玄门齐聚,神游闽州,各显其能,压住了四方邪气,使得今年闽州沿海无大灾。」
「可惜,闽州路途遥远,老夫这一把老骨头,还事情多,即便想去见识一番,也走不动。」
「还有这等盛事?」
李衍来了兴趣,「今年长安选什麽?」
「选的是韩城东庄神楼!」
万掌柜抚须笑道:
「此习俗来源于古商『雩舞』,众人抬文武神楼祈雨,锣鼓随行,声势浩大,少不了要众人配合。」
「关中历来少雨,最怕大旱,今年已有少许徵兆,因此选了这神楼祈雨,正好借各方玄门之力,让陕州今年风调雨顺。」
「当然,各地大法脉有自己傲气,只会想办法从正教手中拿名额,所以参与者,全是旁门与小法脉。」
「老夫这次来长安,就是为了集结人手,弄一支队伍,争抢名额。」
「李小兄弟得了秦汉战鼓鼓王传承,又兼修术法武艺,这压阵的鼓,还得你来出手啊。」
「我当是什麽事。」
李衍笑道:「如此盛会,自然要见识一番,既然前辈看得起,那在下自当竭力而为!」
「对了,还有件事,我曾托人给赵驴子兄弟捎信,但几次都找不到人,他最近在忙什麽?」
万掌柜笑道:「自然也是忙此事。」
「造神楼的木材,可不能将就,老夫这次也算豁出去玩把大的,许多老夥计都会出手相助。」
「好了,老夫还有事,这就告辞。」
「前辈不留下吃饭?」
「欸~哪有时间,还得去找其他人,等人齐了,老夫做东,大家好好喝一场!」
「也好,前辈慢走。」
送走万掌柜,三人面面相觑。
沙里飞乐了,「还以为过年能消停点,结果我要弄这舍利子的事,衍小哥要打鼓,道长恐怕事情也不少吧。」
王道玄抚须笑道:「杜员外给介绍了几个活,都是些过年祈福净宅消灾的法事,贫道一个人就能办了,你们该忙什麽忙什麽。」
「好啊,忙点好!」
沙里飞眨了眨眼,「越忙越有钱,我和罗法清约了去见一位高僧,中午就不回来了。」
说罢,就急匆匆离去。
王道玄也点头道:「正好有位员外家先人刚走,要净宅,我去他家看看,衍小哥你…」
李衍笑道:「道长忙去吧,年关将近,我先去师傅家送点东西,免得到时忙不过来。」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李衍一人。
他哑然一笑,虽说都很忙,但也代表着蒸蒸日上,说不定很快就能凑够银子,买个自己的宅子。
锁好院门,李衍便转身离开小巷…
…………
「凤翔木版画丶家宅六神图丶西凤老酒二十斤丶甘泉豆腐十斤丶猪一口丶羊一口丶鱼二十条…」
黎家宅子外,管家高声吆喝。
送礼这东西,自古以来就很讲究。
官场上,有些时候不能招摇,还得雅,还得送的人舒服,弄不好人都见不到,还会被记恨…
百姓送礼要有说头,既能堵得上街坊四邻,亲戚朋友的嘴,也不能让自家损失太大…
像黎家这种小门户,要的则是面子。
管家黎伯憋足了劲吆喝,恨不得四邻都听见。
都说老爷只有名声,没啥实惠。
瞧瞧,有谁这麽早送节礼?
花样还这麽多?
内院正堂里,黎夫人无奈摇头,「这黎伯,还有你,上门就上门,带这麽多东西作甚?」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也是高兴的。
李衍恭敬点头道:「应该的。」
礼多人不怪,何况这位师傅对他是真不错,所知所学,是毫无保留传授。
黎夫人心情不错,微笑询问道:「听说你最近可是忙得很,那册子看了没?」
她说的,是那本《劈挂总纲》。
老夫人本家姓马,其父也是沧州有名的拳师,一辈子钻研劈挂,想着能推陈出新。
可惜,老夫人虽资质惊人,但早早退出江湖相夫教子,没了更进一步的希望。
虽说日子安稳,但总有些不甘。
传下此书,就是见李衍资质还不错,或许能完成父亲遗愿。
说到这儿,李衍也来了兴趣,「师公拳理精湛,于劈挂的领悟,更令我受益颇多,但其中有段推演,弟子最感兴趣。」
「劈为破,挂为挂,以五行为法,八卦为纲,大开大合,破敌之架势,而其中最相合者,为震挂,雷起而阴阳变,拳有雷霆之势,则可破万法…」
黎夫人哑然,摇头道:「只是形容而已,借雷之刚猛比喻,我父一辈子为化劲,不曾抱丹,更不曾练出罡劲,只是他对于炼出罡劲后,劈挂拳势的猜测。」
「师傅请看。」
李衍也不废话,直接起身来到院中,沉肩拧腰,双臂吞吐伸缩,回环折迭。
黎夫人看到后,微微点头。
李衍所用的并不稀奇,只是劈挂十二趟子中的「倒发乌雷辘轳转」。
她点头赞许,只是看李衍拳法又有精进,说明这段时间没有荒废。
然而,李衍的拳势很快有了变化。
「吽!吽!」
他竟一边练拳,一边用出神鼓云雷音。
神鼓云雷音,根源是大云雷音,按佛经上所言,这是一种比普通雷音更强的雷。
两者合练,李衍的拳势也随之改变。
刚猛霸道,好似雷公舞锤。
「咦?」
黎夫人猛然起身,面色变得凝重。
半晌,李衍收拳,浑身皮肤发红,头顶还冒着白烟,吐气成雾,好似刚奔行千里。
这是他无意中摸索出的法门。
神鼓云雷音的本意,并非专门打鼓,而是借神鼓之震动,减少限制,让修炼者逐渐领悟云雷音之奥妙。
李衍经过修炼,暗劲日渐掌控自如,如今不使用神鼓,也能迸发云雷音。
当然,他的云雷音,乃是以自身为鼓,与真正的阴阳机变之大云雷音,相差甚远。
此外还有个原因。
虽说四邻空院颇多,但每次修炼,难免会扰人清静,总不能一直这样。
刚好,李衍看到《劈挂总纲》上这句话,便想着同时修炼拳法和云雷音。
没想到,竟让拳势有了改变。
听得李衍诉说,黎夫人沉默许久,随后面色凝重道:「我听闻太玄正教有门玄功,名叫掌心雷,术武相合,乃是为将来修炼雷法做准备。」
「你这法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真能独辟蹊径,走出自己的路子。」
「最近数月我帮你把关,定期过来,将拳路给理顺了,莫要出岔子。」
「多谢师傅。」
李衍闻言一喜。
他这师傅虽为女子,且已年迈,功夫再难有长进,但资质惊人,对拳理的掌控,远超如今境界。
有其肯定,说明自己这路子真没错。
一旁的黎空青看到,顿时苦笑摇头。
他见李衍上门,本想说几句话,但这一大一小两个武痴,只是聊拳,根本顾不上其他。
「李兄弟,你先忙,我有事先走一步。」
「嗯…」
望着心不在焉的李衍,黎空青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阔步离开家中…
…………
出了门,黎空青便叫来一辆马车。
先是往东,经过安善坊,随后往北,依次经过昭国丶永崇丶永宁诸坊。
大雪初晴,又临近年关,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喧嚣,而黎空青却是坐在车中,满腹心事,连窗帘都懒得掀。
越往北,坊内建筑越是奢华。
千百年来,虽长安城历经战火,起起落落,但东贵西富,南贫北王的格局依旧没变。
穿过平康坊,到达胜业坊,这里街道上已没什麽寻常百姓,皆是达官贵人居所,个个都是僻静雅致的大宅。
很快,一座宫阙便出现在眼前,朱红门楼琉璃瓦,铜钉大门石狮子,正是原先的兴庆宫,如今的长安王府。
虽说气派,却根本没超过皇室礼仪规范。
旁边绿松映白雪,还有披甲持戈的军士巡逻,威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此地,车夫明显有些害怕,连忙停车,掀开门帘低声道:「大人,王府到了,小人可不敢靠近。」
「嗯。」
正在发呆的黎空青被打断思绪,连忙下车,整了整衣衫,向着王府大门而去。
他玉带上挂着腰牌,且是王府伴读,王府侍卫都认得,自然没人阻拦。
进入王府,他没靠近正殿,而是直接顺着廊道,向着王府后院走去。
「黎大人好。」
「见过黎大人。」
沿途侍女全都弯腰问好。
「嗯。」
黎空青点头回应,走了没多久,穿过圆拱门,眼前忽然出现一座三层高楼,临湖而建,隐于松柏之间,不时有书吏往来,显得雅致而气派。
这是王府仁孝楼,原本是勤政务本楼遗址,后来重建,改名仁孝楼,便是他平日办公之地。
「黎大人,早啊。」
「郭大人早。」
「呦,黎大人,年关将近,今晚在下做东,请诸位大人喝一杯如何?」
「刘大人相邀,在下当然要去。」
「哈哈哈…就这麽说定了。」
一路上,不时有人打招呼。
来到处理公务的厢房,里面早有小吏烧好了炉子,黎空青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兴庆湖,沉默不语。
王府伴读这差事,按大宣官制,与伴讲丶伴书同称王府三伴,进见亲王时侍坐。
从九品,就是陪世子读书。
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地位如何,全看王爷与世子态度。
他之前动辄劝诫,两袖清风,不仅世子讨厌,王府中同僚也不怎麽待见。
听了李衍的话,他学会了闭嘴,又学会了给自己弄些便利,和同僚的关系,竟也好了起来。
果然,书本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儿,黎空青悠悠一叹。
他觉得自己长进了,处境也随之变好。
但莫名,又觉得自己退步了。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就在这时,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黎空青连忙扭头,顿时心中一惊,连忙拱手道:「见过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