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哭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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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陈明遇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朱由崧刚看完手中的一份奏折，陈明遇就到了。

“参见陛下。

朱由崧将奏折放在一旁，抬首问道，“有何事？”

“启禀陛下，最近江南各地许多读书人不满新政，跑去文庙哭祭思宗和孔圣人，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是在哭庙？”

朱由崧皱起了眉。

所谓哭庙，就是去寺庙、祠堂等供奉场所哭祭，这在江南很常见，很流行。

若官府对不法之事举措不当，或处置不公，一些读书人就会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孔圣人哭诉。

通过哭庙搞足了声势后，就召集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

纵观历代王朝，论那个朝代言论最自由，非大明莫属。

大明读书人是一些极为特殊的群体，因此对于“哭庙”这种申告，往往官府不敢轻视，从而采纳审理。

起初，哭庙也有他积极的一面，能起到监督地方官员，类似于后世的游行示威制造舆论，从而广而告之，达到伸张正义的目的。

但是大明朝廷对于这种哭庙行为一直不加以管控，又没有明确的律法性，最后演变成为了一帮毫无节操的读书人要挟官府的一种重要手段。

现在那帮读书人不满新政，跑去哭庙，无非就是想要抗税。

而且这次哭庙惊动锦衣卫，都捅到自己这个皇帝面前来了，看来影响力不会小。

只见陈明遇一脸疑重的说道，“陛下，地方锦衣卫察觉江南士人哭庙有愈演愈烈之势，不敢大意，已经收集了有关情报汇集到臣的这里。”

“从三月开始，就有江南士人借哀祭思宗之机，大肆评击新政。”

“如今江南各地，大量士人聚集哭庙，少刚数十，多刚数百上千，特别是苏州府，以申维久为首一帮士人，聚众千余，声势浩大。”

“而且……而且……”

陈明遇说到这里，有些停顿，一副犹豫的样子。

“别给朕支支吾吾的，接着说下去！”

“陛下，有人胆大包天，操弄舆论，乡坊间开始流传着很多有关陛下不好的传闻，臣怀疑和那帮哭庙的士人有关。”

朱由崧眼睛微眯，“那倒要仔细说说了，那些人操纵舆论，让乡坊间百姓们如何评价朕。”

其实自从打算改制革新，朱由崧就做好了承受各种负面评价的准备。

要是爱惜面子，想做江南那帮读书人眼中的明君圣君，怕身后名不好听，那搞改制变革都是扯淡，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陈明遇咬了咬牙，“坊间都在传，李自成、张献忠等逆贼害死思宗，是倾覆我朱明的仇寇，而陛下重用朱明仇寇之后，却苛待我大明士人，甚至视天下读书人为仇雠，实是……实是……”

陈明遇说到这里，似乎不敢说下去了，

“请陛下恕罪，臣实是担心那些传言污了您的耳，请您下旨，臣定当尽快将此事平息。”

朱由崧沉默了一会，看来自己招降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残部势力后，又重用孙可望、李定国等人，已经有人嫉妒不满了。

朱由崧站起身，一脸平静的说道，“一字不漏接着说。”

陈明遇从皇帝平静的语气中感到了丝丝冷意，额头渗出细汗。

“坊间都在传，昔日洛阳福王世子温文尔雅，与天下士人互为知己。”

“但自闯逆攻陷洛阳，福王蒙难，福王世子就已失踪，而逃难到江南的福王世子无人佐证，且却与传闻中的性情大为不同，接待王世子的潞王也被处死………”

“岂有此理！”朱由崧听到这里，差点没跳起来。

他算是听出味来了，敢情是有人说他是假冒福王世子朱由崧。

这简直就是捅到朱由崧的肺管子了，他不能忍。

陈明遇跪下叩首，“陛下，他们这是妄议天子，死罪，臣恳请您下旨彻查。”

朱由崧眸光闪动，心中怒气沸腾。

自己采取一系列措施，主导改制变革，是砸天下士绅们的金饭碗。

若是一帮读书人无力造反，只能到文庙中的先圣牌位面前痛哭流涕，发泄自己的怨恨与牢骚就算了。

但这是准备联合搞大事情的节奏，居然怀疑自己身份，这是在否认自己弘光天子的正统合法性，从而打击天下人心。

这可谓是相当毒辣的手段，要知道吴三桂迎接八旗入关，就是打着为大明崇祯复仇的旗号。

这些人为了抗税，真是什么手段都敢用。

朱由崧转了转身子，让自己平静下来。

历史上满清能在江南杀得人头滚滚，把读书人弄得服服帖帖。难道自己就杀不得这帮读书人不成。

历史上建奴占领江南，初期为了安抚江南士绅，对江南采用怀柔政策。

江南士绅以为满清和大明一样好糊弄，继续劫夺小民不知收敛，拖欠逃避清廷赋税，数年间积压拖欠税赋千万。

结果可把满清惹毛了，采取一系列极端措施，先后弄出了“哭庙案”“通海案”，“奏销案”，合称“江南三大案”。

这三大案把江南读书人杀得人头滚滚，效果那是立竿见影，相当的好。

满清用三大案，把江南士绅的人身、钱财，以至于心理上，都受到了摧残。

从此江南士绅浪子回头，彻底痛改前非，积极纳税。

当时江南士绅都被满清快整成神经病了，甚至出现富绅将田契丢在路上，免费送人的情况。

就拿清初著名画家王时敏举例，他与王鉴、王翚、王原祁并称四王，又和恽寿平、吴历合称“清六家”。

王时敏出身于太仓王氏，这是一个非常牛逼的家族，琅琊王氏的余脉，自西晋时期南逃，世居江东，族中在历代王朝都出过很多名臣。

王时敏的祖父王锡爵还是万历时期首辅。

清军南下初期，江南地区百姓纷纷抵抗“剃刀令”，不惜以命相搏，离太仓不远发生非常惨烈的“嘉定三屠”。

而当时的王时敏在干什么呢，他吓尿了，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剃头，主动剃去了前额的头发，留起了辫子，迎接清军入城。

康熙九年，王时敏叔侄俩同登两榜。

这本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但是王时敏反倒是“营魂回骇，梦寐不安”。

见识到满清刀把子的厉害，王时敏写下家训，第一条就是：“早完国课”。

王时敏这种人胆小如鼠，跪舔满清，主要是因为满清的刀把子不管你是不是读书人，直接给你来个见血砍头。

朱由崧眼神冰冷，

“苏州府主导哭庙的那个申维久是什么人？”

“回禀陛下，申维久是万历朝首辅申时行之孙，在江南素有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