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这是单进的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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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庄园。

这段时间以来，王常已经接受了现实。

他早就让人联系太原王氏，希望他们能够向朝廷施压，想办法将单进调走。

但过去这么久，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单进依旧在东平府待得好好的。

这意味着，要么是王家对此事置若罔闻，要么就是朝廷无视了王家的施压。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都不是如今王家能够改变的。

王家在东平府，或许还有些影响力，但放眼整个天下，那就微不足道了。

唯有五姓七望这等存在，才是真正能够影响朝廷大局的世族。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段时间，东平府局面还算稳定，除了一直在推行的丈量田亩、核查人口，单进并没有什么新手段。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世家延续昌盛了这么多年，岂是一个单进能够改变？

就算单进能够压制东平府的世家大族，对于整个天下，却不值一提。

诸般思绪在王常脑海中浮现，他没有着急。暂且让单进在东平府作威作福，等他走了之后，东平府依旧是他们做主。

便在这时，书房之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令王常抬头看去。

门外出现之人，乃是王家的门房，当下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道：

“启禀家主，览少爷回来了！”

听到这话，王常点了点头，接着道：

“这小子，定然又去城中逍遥快活了，你去把他叫来书房。”

门房领命而去。

过不多时，一名青年出现在王常面前，这东平王氏的嫡系血脉，他的孙子王览。

王常的目光，在王览身上打量而过，接着说道：

“你是不是又去城中了，如今东平府的局面，没有你想的安稳，日后就待在家中，不可再出去厮混了！”

王常的语气有些严肃，虽然往日他最宠爱这个孙子，王览也是众多王家子弟中，天赋最出众的那个。

但现在，王常不想多生事端，还是要低调一些，免得被单进杀鸡儆猴。

在王常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拖，拖到单进离开，便可一了百了。

王览听得此言，连忙开口辩解道：

“祖父，孙儿可不是在城中厮混，今日我还参加了一场诗会呢。”

“诗会？”

王常愣了愣，显得有些疑惑。

而王览则是继续说道：

“原本孙儿差点夺得头名，只是有个唤作李白的稍胜一筹，孙儿只能屈居第二了。

在那饮酒楼中，掌柜的还拿出一套纸书作为彩头，孙儿也分了一册。”

说着，王览将袖中的一册纸书取了出来，向王常递去，同时说道：

“这纸书可真不一般，不但样式精美，小小一册包含的内容，比得上数卷竹简。”

“这是纸书？”

王常接过纸书，眼皮微微一跳，听着王览之言，顿时感觉情况不妙。

下一刻，王常打开纸书查看，见到其中熟悉的内容，神色变得凝重，他猛然抬起头来，盯着王览道：

“你是说，这纸书是从饮酒楼得来，而且这纸书还有很多？”

王览有些不明所以，他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觉得这纸书精美，确实比家中的竹简轻便得多。

但面对王常的追问，他还是点了点头，并且补充道：

“对了，那掌柜的还说，这纸书是一处名为百姓书店的地方得来，若是我等需要，可以直接去百姓书店购买。”

听到这里，王常岂能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但他仍旧心存侥幸，问道：

“那这册纸书，应当价值不菲吧？”

王览摇了摇头，答道：

“孙儿没去那百姓书店，不过听说此书还挺便宜，只要几百文就能买一册。我王家藏书众多，自是无需买书。”

“……”

王常顿时无言以对，家中年轻子弟，经历实在太少了，根本不知道这纸书，对于世家大族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作为王家家主，王常经验何其丰富，他已然意识到，此事定然和单进有关。

这段时间，郓城之中新开的饮酒楼，王常也曾派人查过其嫡系。酒楼的掌柜不是别人，正是单进的大哥。

要说这饮酒楼和单进没有关系，王常是打死也不信。

饮酒楼拿出纸书，令王常联想到前段时间，单进来各家要书。或许那时候，单进就在为今日做准备了。

这是单进的图谋，准确的是说阳谋。

如果这纸书当真只要几百文就能买一册，而且还不限量，简直就是在掘世家的根，真是令王常不寒而栗。

王常不知道，单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他只想要去城中，去那百姓书店看看，事实是否如王览说的这般。

没有犹豫，王常深吸一口气，他看向王览，沉声说道：

“览儿，你陪老夫去那百姓书店看看！”

王览只是见识少了，并非真的傻，当他看见王常这般反应，立时意识到事情不对，有些着急的问道：

“祖父，难道这纸书有问题？”

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孙子，王常一摆手，没好气的说道：

“你就不会想想，如果这些书谁家都有，那你和那些寒门子弟，又有什么差别？”

王览顿时目瞪口呆。

——

王常等人，一路进城而来。

他并没有大张声势，反而显得格外低调。他只是想要看看，这百姓书店，是否真有这般厉害。

王览拿回来那本纸书颇为精美，按理来说，应当价值不菲才对。

如果卖几百文，难道是亏本大甩卖？

单进想用这样的法子，来削弱世家大族，所以自己垫钱来做这门生意？

仔细想想，王常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他没有妄下定论，毕竟他还没有到百姓书店，未曾目睹其中境况。

“祖父，前面就是百姓书店了！”

王览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对此，王常一言不发，只是快步走着。

等他到了街口，看见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影，顿时脚步一滞。

显然，这些人都是冲着百姓书店来的。

王常能够看见，在人群最拥堵处，上方悬挂的牌匾，正是百姓书店四字。

百姓百姓，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不过这么多人，王常也不好挤进去了，他年纪不小，虽然还算硬朗，但要是挤出什么事来，亦是麻烦。

就这样，王常看了王览一眼，说道：

“老夫在此等着，你带人进书店之中，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否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王览连忙答应下来，说道：

“祖父放心，此事就交给孙儿吧！”

看着王览进入书店，王常不由得叹了口气。此间的人群，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恐怕这书店绝非等闲啊！

要是里面没有好东西，这些人是闲着无聊，才来这里凑热闹的？

甚至于，王常已经看见陆陆续续有人拿着一册册纸书，从书店中走出。

他们脸上，满是欣喜之色，不似作伪。

这些书，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来说，当然没什么作用。

可是，对普通百姓，乃至于那些寒门子弟，说一句意义重大也不为过。

王常不知单进是如何做到的，但这纸书，恐怕会颠覆天下格局。

如果说，之前王常只觉得，他们无需和单进硬碰硬，等单进被调走之后，他们仍旧可以高高在上，为所欲为。

可现在不同了，照这样下去，就算单进离开了东平府，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也回不到之前的好日子了。

正当王常想着，王览倒是跑了回来，在他怀中揣着几本纸书，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因为拥挤，还是因为心情。

“览儿，里面情况如何？”

王常开口问道。

只见王览喘了口气，难以置信道：

“祖父，里面全都是书，比我王家的藏书还要多。孙儿随便买了几本书，一册只要四五百文。”

从王览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王常微微闭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览显得有些担心，经过王常的提醒，他也明白了事情严重性。

这纸书，对普通人来说是好事，但对他们这等世家大族，却是灭顶之灾了。

犹豫了一下，王览小心翼翼道：

“祖父，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常忽然睁眼，却没有给出答案，而是直接带着王览，回到了王家。

夜间。

各家之人陆续得到消息，他们悄然赶到王家庄园。

暗室之中，各家话事人皆是面色肃然。

他们可不是年轻人，当然知道这些纸书对世家意味着什么。

“吾查过了，这百姓书店也是那单达的产业，而这单达便是单进的兄长，这件事必然与单进脱不了关系。”

只见一人皱着眉，沉声说道。

立时有人咬牙道：

“这单进当真欺人太甚，我等已经接连退让，他却在此步步紧逼，当真以为我等世家是好惹的不成？

要我看，不如我们直接派人暗杀这单达，单进再厉害，却不代表他的大哥也有如此实力，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王常有些无语，他正想开口说话，已经有人先他反驳道：

“你未必太异想天开了，单进若是这么好对付，我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忍气吞声。

人家能够在北漠纵横无敌，真以为凭我们就能将之拿捏？你说那单达实力不如单进，那你知道他身边有没有护卫？

就算我们杀了单达，你确保那单进不会狗急跳墙？

若是他直接撕破脸，对我们动手，如今东平府兵马，皆在他掌控之中，你拿什么来对付他？

如果你想要找死，就不要拉我们一起下水！”

方才提出建议那人，顿时面色一阵变幻，最终还是没有反驳。

他也是冲动之言，却不敢付诸实施。

又有人叹息道：

“单进不同于那些文人，他可是真的杀人不眨眼，与之撕破脸不可取，但这百姓书店，已经名扬郓城了。

照这样下去，传遍整个东平府，乃至于山东之地，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总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世家大族在东平府作威作福，已经有几百年了。想到自己日后的处境，他们自然不甘心，也不愿接受这个结局。

很快，有人想到些什么，说道：

“这百姓书店的纸书，并没有什么限制，其他人可以买，那我们也可以买。

反正这些纸书也不贵，只要我们将之买空，他不就无书可卖了吗？”

众人闻言，亦是眼前一亮，王常斟酌之后，开口说道：

“好，那就这样试试，这纸书样式精美，售价却只有三四百文，老夫也不信了，单进能够在这短短时间，准备多少书。”

虽然此刻，王常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好不容易想个办法，若是不试试，亦是心有不甘。

众人纷纷答应下来，等到明日再让人去百姓书店抢购。世家财力强大，虽说上次被单进敲了一笔，但买些书却不是问题。

很快，又有人提议道：

“除此之外，我等也可尽快将此事传出去，要知道，这纸书影响的可不只是我东平府大族，而是整个天下的世家大族。

如果那些名门置之不理，终有一日要波及到他们身上。”

王常岂会不明白，此人的意思，正是想让他走太原王氏的关系。

虽然上次求助太原王氏，并没有什么结果，但此番却不同。这件事和所有世家大族都利益相关，太原王氏也不能例外。

对此，王常很慎重的说道：

“此事就交给老夫吧，老夫会尽快将消息传到太原王氏。”

众人安心不少。

如今单进在东平府，已经掌握绝对的主动权。他们也只能采取买书之法，尽可能影响单进的布局。

但谁又知道，单进背后还有什么准备，有什么布置呢？

反正以他们的力量，根本对付不了单进。只有那些真正的大世族下场，才有可能解决这个难题。

众人商量已定，便是各自离开了。

他们心中满是无奈，在单进来此之前，东平府大小事务，都是他们说得算。

哪怕是朝廷旨意，他们也可以阳奉阴违。

但现在，他们被单进压制，只能忍气吞声，毫无硬气的胆子。

这一切，实在是太憋屈了。

要是这一回，他们再被单进拿捏，恐怕东平府大族，就真要跌入谷底了。

他们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