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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的诸多品质中,就有那么一条叫做好为人师。
不管你是学富五车,还是腹中空空只剩下半瓶水晃荡,当有另一个人明显的表现出疑惑或是求知欲的时候,一般来讲任何人都会兴高采烈的为其解惑,从中获得一种满足感。这是一种心理上的需求,用通俗的流行的话语来说,它是一种情绪价值,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交流过程,但作为一个身处上位的“老师”来说,这种凸显自身价值的行为,弥足珍贵。
看到一个主播玩游戏,你会忍不住开始剧透,指点攻略,这边藏着什么,这个角色后面如何了,这边应该怎么玩,即便你从没有玩过,只是从其他主播或是视频里云玩过。如果玩的是竞技游戏,你更是要指点其操作和思路,虽然人家作为一个主播段位在大师王者,而你只是个白银黄金,甚至是青铜,但这一切不会影响你满满的指点欲望,特别是主播如果会跟你互动的话,那就更不得了了!
它也是刻入人类基因的一种习性,从第一次握起工具开始,经验在一代代的传承积累,最终形成了璀璨文明。
不过这种因素张寅不一定能认识到,他的兴奋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另一个问题。
本来,在他的预期之中把自己那些粗浅而且不成熟的需要试错的知识教导给其他人,至少也要等到大家用上了陶器之后,认识到张寅所掌握的东西的先进性和实用性,树立了一定程度上的权威之后,即便他自己不提,部落里的人们也一定会主动开始学习如何制作陶器。
而现在,一切都还没开始,却有一个孩子想要跟随自己,学习一门手艺。
虽然他知道,这大概只是天性喜爱玩具的孩子有可能出现的反应,说不定他学会了编织蚂蚱之后立刻就会失去学习更进一步内容的兴趣,但这些都不妨碍张寅开始畅想未来。
第一步还没走出去,后面的某一个关节就被打通了!
他就是因为这么一个意外,而感到高兴。
按捺下心中的情绪,张寅招呼孩子到自己身边,开始一步一步的给对方看自己编制蚂蚱的每一个步骤,虽然没办法解释每一步是为了什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但很多时候语言或许也不是必须的东西,只用看的其实也足够。
终归是个简单的草蚂蚱,泥很快掌握了所有步骤。
但他的天赋还是让张寅感觉到惊讶,自己第一次跟随视频教程一步步完成这个小玩意的时候可谓是磕磕绊绊,然而这个孩子只是看了几遍,就展现出了极强的动手能力和记忆力,都不需要再过多的指导,一个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复制品就出现在第一只草蚂蚱旁边。
看着他兴致勃勃开始下一只草蚂蚱的编织,张寅从短暂的快乐中脱离出来。
忍着脚底的疼痛,张寅来到洞口,席地而坐。
季依然在乐此不疲的不断摔打泥巴,从前她看到其他孩子摆弄泥巴只会觉得无趣,但这个游戏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改变,对她来说立刻就有了无限的乐趣,特别是那一声清脆的爆响,其中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新奇和快乐。
终于这也勾起了其他几个孩子的兴趣,他们聚集起来,围绕着季瞪大了眼睛观察,然后各自开始挖泥巴。
这些吵闹对张寅来说无比陌生。
他甚至觉得现在身边的一切都很陌生,外面下着大雨,他基本光着身子,周围全都是语言不通的原始部落族人,脚底板在隐隐作痛,脖子上那处被磨破的伤口正在结痂,但另一边新的破皮处正火辣辣的疼痛着,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传达着酸痛的信号,特别的双腿和脚腕,昨日身体上的劳累终归是不能用一晚上缓解的。
张寅知道自己会适应的,人的适应力很可怕。
在一些科技类的视频里,他也会见识到自己不曾见过的世界,那些复杂到让人大脑混乱的概念,那些动不动需要自己几个月工资才能换来的产品,手机,电脑,无人机,那是别人的世界,那是精英们的世界,那是和自己所处环境完全不同的世界。同样是在视频里,他也会看到挑战自己身为人类道德底线的世界,比如用刀如割下猪头一般从活生生的人身上割下…
那两个世界,都是张寅无法触及的世界,一个像是天堂,一个恰如地狱,却真实在处在一个时代,前后相差不超过十几二十年。
也都是陌生的世界。
但那种陌生的感觉,和现在这种似乎也不尽相同,那些欢笑的孩子,百无聊赖躺在草堆兽皮中打盹的男人,仔细梳理身边人头发,从中捉出虱子的女人,还有那行将熄灭的火堆。
这个时候的人一生是怎样的?
若可以从残酷的筛选中幸存下来,那么你可以从无忧无虑的婴孩时代来到孩童时期,可以行动的你将会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劳动,并随着年龄的增大向着成年人靠拢。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继续重复下去,收集食物、吃饭、解决生理问题、逐渐老去或是在某一天因为某种意外而死。
本质上来说,和后世没有区别,但细节上可谓是天差地别。
自己又能做些什么?
或许是在这些细节上,稍微的动动手,让它们变得复杂一些。
便只是如此了。
孩子们又发出一阵惊呼,原来是泥带着自己的作品来到了几个孩子们当中,昂着头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成果,收获了羡慕嫉妒恨的注视。
这些喧闹甚至让酋长注意到了他们与平日的不同,走过来查看。
张寅默默注视着,听着。
他的心情莫名的有些欢快起来,是因为那些孩子们的欢呼和雀跃,来自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吗?
巨人里,阿尔敏曾说,他或许生来就是为了在那一天,三个人一起向着树下奔跑。
是啊,张寅第一次对这段剧情有了些感同身受的心情。
他一直过着独自一人的生活,家人们之间的相处大致也只在幼时到学校毕业的这段时候,随着越来越认识到自己的普通和平庸,张寅也越来越倾向于摆烂躺平,越来越少的与人接触,只从电脑和手机上寻找简单的快乐。
他总想,我为什么要背负起沉重的生活负担,为什么要身心疲惫的渡过短暂的人生,为什么一定要…
或许只是为了,这种转瞬即逝的,来自于他人脸上浮现出快乐笑容。
张寅因为这种振奋,一巴掌拍地上,打算爬起来。
结果一阵激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仔细一看却是手上一个水泡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破裂,而且好像身体故意在提醒他一样,浑身各处的伤痛一起爆发起来,让刚刚冒出来的那口气瞬间消散。
“啊…毁灭吧…我好累…”
等张寅回过神来,便看到季和泥跟随着酋长来到他面前。
只见酋长指着自己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哗啦啦的雨声中对方嘴里那种未知的语言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张寅感到有些昏昏欲睡。
等到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架住他,拉着他起身,张寅才意识到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