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对趾的询问,张寅更加了解了这一次狩猎的细节。
相比起之前正常的狩猎活动,这次大家其实只是在周围转了一圈而已,但收获确实有些惊人。而其中最大的功劳居然并不是弓箭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而是大家脚上穿着的一双双草鞋。
根据趾的描述,弓箭确实是很强悍的武器,但很可惜大家都还是生手,玩起这个东西准头实在堪忧。仔细看看那些猎物,算上季射中的几只鸟和一头鹿之外,身上留着箭伤的其实只有寥寥几个而已。
大部分猎物,其实还是大家通过追逐捕获的。
仅仅是一双草鞋,当然不能加快猎人们追赶的速度,但它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地面尖锐物刺伤、划伤脚掌的问题,变相的提升了很多的效率。
这种结果,显然是出乎张寅意料之外的发展。
没想到只是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的草鞋反而压过了弓箭的作用...
再看那头鹿,箭头命中的位置其实也不是什么致命部位,没有刺穿气管导致窒息,也没有破坏动脉造成大出血,要不然这家伙也不会到这时候还能动弹两下,没有彻底死透。
都不用趾说明,张寅都猜得到这家伙虽然被箭射中,但最后也还是靠着大家一路追赶,才能成功拿下。
这就是现实,虽然承认它多少让张寅感觉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但它就是这个样子。
同时让人感到惊讶的还有季。
一个人就射中了四只猎物,而其他人加起来才堪堪持平这样的战绩,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参差。张寅作为一个男人当然也向往搭弓射箭的快感,而他瞄着二十步之外的树干,十箭往往射不中五箭,就这已经不算是很差的战绩了。这还是固定的距离不太远的死靶子,到了真正的狩猎活动里,十箭能中一箭吗?
这时候洞里的女人和孩子们也闻讯赶来,一片欢腾声慢慢荡漾起来。
酋长带着几个女人开始给猎物开膛剥皮、去除内脏,鸟类的羽毛在以前往往是丢在一旁,有色彩鲜艳的长羽毛或许会因为漂亮被留下来保存,但如今它们都是制作箭矢的原材料,被一点点的收集保存起来。
野菜野果这个季节总是不缺的,搭配上今日的收获,大家都能饱餐一顿。
一连那么多天下来都在吃鱼肉虾蟹,再怎么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让人厌烦,所以大家都很兴奋,猎获野鹿的最大功臣季也被大家团团围住,夸赞的声音好似不要钱一样在空气中飘荡开来。
狗子们也很快乐,人们抛弃的内脏下水也足够它们饱餐一顿。
张寅拿着插在鹿脖子上的那根箭矢仔细观察,凝固的血水包裹在上面,甜腻的血腥气也不知是从这上面来的,还是那些正在被分割的肉食散发出来的。
夕阳下的欢笑与忙碌,带着一种浓郁的生活气息。
……
凌晨,张寅被一阵哀嚎声惊醒。
短暂的惊慌后,他逐渐清醒过来,发现有许多人聚集在篝火旁,那痛苦的呻吟声绵绵不绝,不时夹杂着一些模糊的话语传来:
“用力!再用力一点!”
怎么了?有人受伤了吗?
张寅急忙跑过去,有几个人给他让开了位置,这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稚在生产了。
也是,她那大肚子明显已经是到了将要临盆的程度,多日来一直都没有动静,让张寅还产生过一些疑问,没想到忽然就要分娩了。
这事,他却是帮不上什么忙。
想了想,张寅觉得自己唯一可以做的或许是烧一些开水,用它们来清洗污血至少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感染问题,于是立马找到了陶盆,奔去外面溪水边打水。
半路上,季跟了上来:
“寅,你要做什么?”
“烧一点热水,烧开过的水要干净一些。”张寅答道:“稚生孩子之后难免要清洗一下身上的血什么的,到时候这水就有用了。”
关于生产这件事,张寅在信息时代多少也接触过一点点内容,虽然不知道如今的人们如何应对,但至少过程中产生的污渍要清理的吧?
要是随便弄点凉水什么的拿来用,岂不是很可能造成点后遗症或是细菌感染之类的问题。
“寅还懂这个吗?”
季显然正逐渐在养成一种“寅什么都懂”的思维习惯,这句话虽然是个疑问的语气,但表情和心态上都有一种肯定的味道。
不想,张寅却回道:
“我其实不太懂的,关于女子生产的事情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讲究,可我确实不懂什么,所以我也没什么可以做的。”
这种回答,让季感到疑惑。
“可是你不是正在做吗?”
张寅用陶盆装了水,听到她如此说也只好摇摇头:
“是啊,可是如果稚生产时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只能看着了。”
季长到如今的年纪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有女性族人生产,她知道有时候女人生产孩子的时候,会有一些问题,因此而死的也不是没有,所以她忽然明白了寅说的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可是...
“寅那里,有其他人懂得处理那种问题的吗?”
“是啊...”
张寅叹口气,加快步伐端着水往回走,他没有再说什么。
后世的现代医学里,关于女性生产的问题当然会有无数的经验和处理方法,如果懂得那些知识的话,即便是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时代里,也一定可以做一些准备,帮助稚安稳的生下孩子,再不济也可以增加一些产妇安然无恙的成功率。就算不去说现代医学,换成一个先秦时代的产婆,也可以有很多如今的人们根本不知道经验和方法,而不是一无所知。
人类从直立行走以来经历过多少万年的生存繁衍,相信酋长对这种事也一样有很多的经验,毕竟作为一个部族的首领,她一定为许多女人接生过,自己也有过不止一次的生产经验。
所以即便是跟酋长比,张寅对这件事都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其实是很糟糕的,虽然他明白这并不是自己的错,但却忍不住感觉到可惜。
若是自己能懂得多一些,是不是也能让身边的人生活的更好一些,少受一些没必要的痛苦。
稚痛苦的哀嚎依然没有停歇,张寅把陶盆架在篝火上,看着酋长和几个女人围着她打转,一股烦躁和焦急的心情充斥在心头,一直无法散去。
洞外有狼嚎声此起彼伏,想来是那些狗子的叫声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晨曦的光芒刺破黑暗。
终于是有一阵婴孩的啼哭响起,伴随着一些惊喜的欢笑声,压抑的气氛被打破,随着新生命的降生,一切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