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得仰视。
罢了,他正长身体呢,迟早会长高的。
秋东后退两步,笑眯眯道:
“您答应徒儿一件事,徒儿立马走人,保证不打搅您的清净!”
国师似是很好奇秋东究竟能提出什么厚颜无耻的要求一般,定定瞧着秋东。
秋东:
“是这样,您知道徒儿自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平生最喜吃喝玩乐。这不近日瞧中了京郊马场,想将那里改成马球场,闲暇之余用来打马球最合适不过,您看?”
秋东很难说清这一刻国师脸上的表情,但肯定不是欣慰和感动之类的正面情绪。
好半晌,国师直接转身,进门,关门,一气呵成。动作之行云流水,就跟排练了千百遍似的,根本不给秋东反应的机会。
秋东没想到国师竟然是这么一副性子,撸起袖子,隔着门窗大喊:
“师父,您不帮我,我只能日日带人来摘星楼打马球了!”
“徒儿就这么点小要求您都不能满足,我到底是不是您唯一的好徒儿了?”
“这要传出去,让人知道做您徒儿连这么点特权都没有,我还要不要脸了?您还要不要排面了?”
“师父啊师父,您……”
国师猛地打开丹房大门,黑着脸站在门口,冷冷吐出一句:
“回去等着!”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秋东特别识时务,一声“好咧”话音未落,人已经在三步开外。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摘星楼中,从丹房内又走出一人,二十上下的年岁,身量比国师略矮,穿一身道袍,站在国师身后看着秋东离去的方向,缓缓道:
“兄长,是他吗?”
国师背着手抬头望天,语气中有一丝严厉的警告:
“我们所行之事危机重重,勿要将不相干之人牵扯进来,如今这般已然足够了。”
“可他明明是……”
“阿弟!”
“是,兄长,我知道了。”
秋东不知道国师是怎么跟皇帝说的,第二天一早他就拿到手令,被告知可以去接手京郊马场了。
单从这件事上来看,说他老子对国师言听计从也没差,太荒唐了。
就连太子都听闻消息,也令人传他过去问话。
彼时太子刚送走了一波儿前来商讨公务的大臣,正埋首看奏折,桌案上还堆着厚厚几摞能把人掩埋的奏折等着他一一去处理。
见秋东来了,太子终于从公务中抬头,抽空问:
“马场究竟是怎么回事?国师怎会帮你从中转圜?”
秋东上前帮他把所有的奏折分类,请安的分一类,特别重要的分一类,不急于一时半会儿的再分一类,做的特别熟练,嘴上也没耽搁:
“放着也是放着,与其荒废了,还不如搁我手里废物利用呢。”
太子皱眉,不赞同道:
“那是朝廷的马场,意义重大,你这般属于公器私用,免不得遭人弹劾。阿兄还想叫你翻过年正式入朝,此时被朝臣弹劾实在不智。”
秋东将一份废话连篇溜须拍马的折子重重拍在最后一摞上,表情郁郁:
“您知道我的性子,最不耐烦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整日打着为天下苍生着想的旗号,行蝇营狗苟之事。真要我入朝,不是我受不得窝囊气打死他们,就是他们合力弹劾我出局。”
太子也很头疼,他爹不争气,就给他生了这么一个弟弟,偏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导致他到了关键时刻连个可依赖的帮手都没有。
不是说阿弟嫉恶如仇的性子哪里不好,做提司,管刑狱,亦或者做一个侠客,一个单纯的皇子,都没有问题,却唯独做不好一个政客。
太子心下叹息,面上没表露出来,免得阿弟为难。
“我知你非那等只知享乐的膏粱子弟,你大张旗鼓,甚至不惜将国师也牵涉其中建立马场究竟是为了什么?”
秋东垂眸,眼前是一封地方官送上来的某村发生疫病,县令做主将整个村子重兵把守,只许进不许出,任由村人在里面自生自灭,最终在经过长达一年的抗争后,终于将疫病彻底消除,为自己请功的折子:
“您就当是我想敛财吧,如今朝政多艰,百姓多艰,就连咱们兄妹吃穿用度也与普通乡绅家一般无二,可丰都城内那些世家贵胄高官显贵,一个个奢靡无度,醉生梦死。
前儿重恩与我说,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家的庶子,在斗鸡场上一掷千金,两个时辰输掉八千两面不改色,夜里还能呼朋引伴进那秦楼楚馆,为花娘的头夜大打出手,单是茶水费就不下千两。
他们既然有钱花在玩乐上,那不若花在我的马球场里吧,赌马球不比斗鸡精彩?甚至我可以允许妓子进入我的马球场做生意,只要她们给得起价格。”
太子眉头深深皱起,搁下手头事务,严肃道:
“那些人可都不是傻子,你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他们怎会安心将钱扔进你的篓子里?”
秋东眼皮子都没抬,淡淡道:
“同流合污?还一定是谁吃亏呢。等他们进了我的坑,就该庆幸我还保有一丝理智,没直接带人上他们家去抢。”
太子听的额角青筋直跳,想说他从小绝不是这般教导弟弟的,自打发现阿弟性子刚直后,就一直刻意引导他多共情旁人的不易。
阿弟性子倔,以往最看不上那些寻花问柳,醉生梦死,草菅人命之徒,连跟他们说话都嫌脏。眼下不仅愿意和他们打交道,甚至想从他们手里掏银子。
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太子总有种惊人的直觉,深感此事不简单,但阿弟不说,他也没办法从他嘴里掏出实情。
“你非做不可吗?此行定然会为你招致无数骂名。”
尤其在父皇只有他们两个皇子的前提下,他们兄弟难免被人拿来比较。
若父皇多生几个儿子,阿弟这般搁在里头倒也不算太显眼。
太子心想,又是忍不住埋怨父皇不行的一天呢!
秋东已经用极快的速度将厚厚几摞奏折分好,面上淡淡的:
“非做不可。”
“不要亲自出面。”太子只能这般无力叮嘱。
好歹最后一层遮羞布还是要盖的。
“重恩会去处理。”他道。
太子想起乐重恩,知道那是个最谨慎不过的孩子,放心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忧心乐重恩年纪小,经验不足:
“这样吧,让杜恒跟着你,有什么只管差遣他。”
杜恒是太子妃的族弟,今年二十出头,于东宫谋了个舍人的职位,为人低调,性情温和,从未仗着是太子妃族弟的关系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秋东听闻这位小杜大人很得太子妃父亲老杜大人的看重,如果没有意外,等太子登基,小杜大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