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暂且休息,等着吃饭。四弟刀工好,你来切码子。书衡,哦,现在是我亲爱的侄子丹阳,你细心,由你来洗菜去内脏。
嗯,咱家的小傻蛋来阳,你就跟在你无所不能的三叔身边仔细学习,要是年底你还不能独立做出两道拿手大菜,就不要出去说是我马某人的侄子了,丢不起那人!”
秋东也戴上围裙,端个搪瓷盆儿接水,轻哼一声:
“那我祝你成功吧!”
你当我在家没教过来阳吗?
他这向来自信的三哥,怕是很快就能在侄子身上体验到什么叫人生滑铁卢了。
做饭也要讲究个天赋,同样的食材,甚至是同样的调味料,可有些人做出来就是好吃,有些人做出来顶多勉强入口。
秋东这小儿子就属于毫无天赋那一类,做的饭说不上多难吃,可也绝对没到让人拍案叫绝的地步,想达到三哥的要求?
秋东直说了,这一大家子也就他马老四,马国忠能行。
三哥就是太自信,觉得教他这个四弟轻轻松松,一教就会,一学就上手,真以为其他人也跟他似的?
秋东笑而不语,等着瞧三哥崩溃。
转头和新鲜出炉的大侄子各占一边儿,切菜洗菜去了:
“刚打电话,你二叔人在电视台,傍晚过来吃饭,主要是恭喜你。你二婶让我代她向你道贺,贺礼随后会请回京的同事捎来,祝愿你自此走向新生活。
还有你晨阳妹妹,听后十分开心,表示一定会跟教授请假,要在晚饭时与你喝两杯。”
丹阳熟练地给鱼开膛破肚,高大的小伙子身上散发出喜悦幸福甚至轻松的气息十分感染人:
“行,我还得了瓶好酒,今儿咱们都破例喝一杯!”
外头三婶儿带着开阳和继阳在客厅看电视,剥核桃,核桃是秋东战友从新疆老家寄来的,皮厚,果肉又油又香,别管是直接吃还是榨油,都特别美味。
可往日非常有吸引力的电视,今儿开阳却不太能看进心里。
想想书衡大表哥从此成了她们的丹阳大堂哥,她就开心的想和所有人炫耀。
开阳主动提议道:
“三婶儿,我和继阳去少年宫接俊阳妹妹吧!我想让她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好消息!”
俊阳就跟在少年宫一舞蹈老师身边学习,对方是因为某些原因从文工团退下来的,但一身本事教学生绝对没问题。
三婶儿想了下,起身和两人一起穿外套,戴围巾,大声跟厨房的丈夫道:
“我和孩子们接俊阳下课,顺道儿去百货商店买点卤肉卤菜,糖果点心!”
三叔半个身子探出厨房:
“好主意,让小李开车送你们,别着急回来,再找找有没有那个黑乎乎的可乐!”
三叔的单位是给他配备了司机的,三叔做事灵活,为了防止旁人说他“公车私用”,提前打报告,汽车私用的折旧费和油费从他工资里扣去。
从不在这方面苛待家里人。
“知道了!”
三婶儿出了门才小声跟两侄女嘀咕:
“上回你三叔一德国同学跟着代表团访京,给他带了一瓶儿可乐,打开噗呲冒泡儿,那颜色,那味道,我尝着跟喝苦药汁似的。
嗨,你三叔说我野猪品不了细糠,非大半夜折腾的拿去啤酒厂,跟你爸爸分着喝了。”
开阳姐妹对视一眼,想起昨儿傍晚晨阳姐也说过野猪品不了细糠的话,没忍住噗嗤笑了。
三婶儿知道原委后,无奈摆手:
“罢了罢了,老马家这些男人呀,吃苦是真能吃苦,但矫情也是真矫情,讲究起来,谁都看不上,谁都进不了他们的眼。”
开阳还是小小的替爸爸描补了一句:
“还是有能看上的,我爸爸就觉得全天下大姑二叔三叔最好了。”
那可不,傍晚的全家大聚餐中,秋东兄弟三人凑一起,亲亲热热有说不完的话,瞧的三婶儿都有些吃味。
二哥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开饭前进门,进门后坚持下厨房,给两个弟弟一人做了一道他们喜欢的菜,才吆喝全家上桌。
这是老马家的传统了,据说是他们那已经没留下多少记忆的亲爹定下来的规矩,兄弟姊妹之间,大的照顾小的,小的敬着大的,就是家的样子。
不远处孩子们凑在一起,不知谁说了什么,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惊呼,咋咋呼呼。
秋东仰头灌了一盅酒,忽然有点伤感道:
“咱们姐弟四人,也就大姐和父亲相处时间最久,父母在时,是我这一生中回想起来最幸福的日子。
后来父亲被叛徒出卖,亡于沪上,母亲响应组织号召,一年年仅能通过书信联系,咱们连她具体在做什么,在哪里工作都不晓得。
如今孩子们长大,咱们也老了。二哥三哥,这些年我送走了那么多战友的父母,我怕啊,我就怕……”
两兄长见向来讷言的弟弟忽然露出如此悲戚表情,心里也不好受。知道是今年母亲的信迟迟不到,而他们接连发出去的信也始终得不到消息,给老四的压力太大了。
说到底,三兄弟里最离不开母亲的人,其实是老四。
老大和老三就不说了,他们是父母的亲生孩子,得到了父母无条件的爱。老二虽然是被收养的,但他到马家的时候已经能记事了,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人,是为什么牺牲的,知道他的来处,心自然是安的。
只有老四秋东,是他三哥捡回来的——
当时老三所在的部队经过火车站,遇见叫花子一样的秋东,彼时秋东后脑勺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连自己叫什么,父母是哪儿人都想不起来。
一心要跟着军队打鬼子,赶了几次都没赶走。老三就做主让他跟着了,想着回头托人帮忙找找这孩子的家人,或是给安置个活计,好歹有口饭吃。
老三也没想到一时心软,给他捡回去个弟弟。
打那之后,老三走到哪儿,秋东跟到哪儿,他恼了把人赶走,一转眼这小子偷偷跟他回了家。
得,马兰娇女士,也就是姐弟几人的母亲,瞧见秋东,觉得是缘分,就做主把孩子留家里了,还打趣三儿子:
“既然是你捡回来的,那你给我这幺儿起个名儿?”
三哥可是留洋归来的高材生,随口就道:
“那就随我们兄弟排国字辈儿,叫马国忠吧!”
于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秋东,就在马家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名字,新的父母兄姐,成了三哥的跟屁虫,跟着三哥学了一身战场上的本事。
别看老三平时总嫌弃秋东这个弟弟耿直,一条道儿走到黑,脑子转不过弯儿,其实他私心里何尝不为四弟感到骄傲。
四弟心思聪慧又简单,识字他教一遍就会,行军打仗上只跟在他身边看着,就能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