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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尔莉特敏锐的发现,阻止那个德国少校拔枪的上校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不同于她这些日子见过的大多数德国人,这个五十岁上下的上校总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贵族气息,但骨子里的质朴刚毅却怎么也遮不住,好像是英国绅士与容克贵族的结合体一般。
如果说先前张牙舞爪的少校是个典型的第三帝国军官,那么后来进办公室的上校就像还生活在魏玛时代一样:从容、稳健之余,总有一丝不知前途如何的迷茫感。
“如果不是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夫人心存善意,现在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德语)”
尽管那个少校收起了瓦尔特手枪,但不服气的表情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确实,换谁也不能相信,一个正当壮年、孔武有力的德国军官,居然能在手里有枪的情况下被一个矮他半头、赤手空拳的妇人干掉。
哪怕那个人是所谓的“战争机器”薇尔莉特。
见少校和霍金斯、薇尔莉特两人的敌意没有丝毫缩减,那个“魏玛”上校便给少校使了个眼色,示意后者先出去。于是那个少校便碰了下鞋跟做敬礼,随后便带着副手匆忙下楼去了。
等那个少校和副官离开,“魏玛”上校神态变得更加温和。他没有向霍金斯和薇尔莉特行军礼,而是微微鞠躬致意,用略带口音的法语向不明所以的二人介绍自己:
“我是让·戴泽南先生的朋友沃尔特·冯·乌尔里希,想必二位就是克劳狄亚·霍金斯先生和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夫人了,让先生现在还好吗?”
霍金斯当然不知道德内尔的去向,薇尔莉特倒从戴高乐那里得知德内尔在英国(假消息也算歪打正着了),但她并不想告诉面前这位乌尔里希上校。
“我们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如果可能的话,您或许可以在战俘营里,找第9摩托化师第95团的俘虏询问他的下落。”
“我知道了。”乌尔里希点点头,掏出笔记本记下了“第9摩托化师第95团”的番号,随后接着对霍金斯说,“我过些日子要去新法国政府那边,干我的老本行——外交。如果找到让先生的下落,我会尽快通知你们,设法让他离开战俘营回家。”
“阿让不会做战俘。”
薇尔莉特的话让乌尔里希往口袋里塞笔记本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也说:“您说得对,薇尔莉特夫人,让先生不会做俘虏。”
说完了德内尔的事,这位自称是德内尔好友的乌尔里希上校便向两人介绍那个看似是他副官的国防军少校:“这是巴黎城防司令部的汤姆森·冯·乌尔里希少校,也是我堂兄的儿子。你们在巴黎需要帮助就联系他。”
尽管霍金斯清楚他面前这位沃尔特·冯·乌尔里希并非惺惺作态,而是确实想帮助德内尔的朋友,他依旧不想接受占领军的帮助。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果拒绝了他们的庇护,外边那群德国佬怎么办?用棍子把他们赶走?
薇尔莉特倒是能做到,可是之后呢?
霍金斯自己可以去蹲德国佬的监狱,甚至站到墙根去吃枪子儿,公司的这些手记人偶怎么办?外面那群不怀好意的德国佬可正愁没理由发泄欲望呢!
犹豫了几秒之后,霍金斯还是艰难且敷衍地向汤姆森少校点头示意。两个德国军官也不以为忤,汤姆森干脆下楼,直接以手记人偶都跑光了为理由打发走了那三十多个精力旺盛的德国兵。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向霍金斯提出了一个“建议”:“要想不被打搅,你们最好跟我们合作。”
“想都不要想!”霍金斯终于忍不住了,“等我遣散了女士们,这间公司你们想抢什么抢什么,炸了也无所谓,但是休想得到任何我们这里的任何配合!”
“你误解了。”汤姆森少校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不是要你服务德国军队,当然不排除将来可能有自柏林来的一些名流需求你们的服务,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要求你做超出法国公民义务的事……书归正传,我希望你能承担沟通占领区和法国统治区沟通的业务。”
霍金斯和薇尔莉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惶然之意:“你什么意思?”
“就是说,以后占领区和法国控制区通信都要通过你们这里。”
见两人还不明白他们这个小小的邮局何以承担如此庞大的业务,沃尔特就为两人做了解释:“将来我军会禁止占领区居民通过信件以外的方式联络法国控制区,所有的信件都必须经过当局审查,城防司令部看中了你们这家邮局。”
“CH邮局太小了!”
年轻的汤姆森回答道:“就是要找个名气大的小邮局,邮件积压发不出去最好,省得你们法国人一天到晚发些乱七八糟的信件,保不齐里面就有间谍情报。”
“无论如何,仅仅靠我们一家公司绝对无法承担起这个业务。”霍金斯坚定地拒绝道。
“没关系,你们的邮递员和人偶一起写信供我们审查,送信我们会调集其他的邮递员。”
这个说法让霍金斯怒极反笑:“让邮递员代写信件?他们会代写信件?”
“我们会教他们代写信件。”汤普森少校的话在霍金斯耳中依旧无比荒唐,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拒绝。但汤姆森少校随即说道:“好吧,如果你一定要拒绝合作的话,我就只有命令你合作了。”
说完这句话,汤姆森敷衍地作出个道歉的手势:“总司令知道你们这家公司,因此我收到的命令就是在CH公司开办这项工作,你难道要让我对司令官阁下报告:‘抱歉将军,霍金斯老板不同意’吗?”
“如果我就是不同意呢?”
汤姆森往窗外一指,三辆奔驰卡车就停在公司外:“我带了三辆车,足够请你们公司所有人去吃几个月牢饭,当然你的犹太裔员工就不只是吃几个月牢饭的问题了。”
听闻此言,霍金斯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从6月22日起,薇尔莉特开始讨厌德国人了。
…………
德国和法国在福煦元帅的卧车上签完停战协议后,这份协议直到6月23日才公布,伦敦的自由法国更是在6月25日上午才得到协议的全文。停战协议的内容与1918年德国签的那份高度相似,无非就是停止抵抗、复员军队、交出全部武器装备那一套。
主要的区别有两个,一个是希特勒为了避免过分刺激法国,尤其是将海军视为自己封地的达尔朗,在停战协议中保证了法国海军的自主权。
第二个则是关于战俘的,亨齐格中将居然在停战协议中只字未提目前被德军扣留的150万战俘(绝大多数都是贝当上台后法国停止抵抗才被俘虏的)。翘首以盼被俘亲人返乡的法国民众对此一片哗然,而贝当政府给出的解释是:现在局势还没有完全稳定,生产也濒于崩溃,政府还无力安置这么多被俘返乡人员。更何况这只是一份停战协定,过些日子等英国战败,就可以开国际会议签订正式和约了,战俘问题当然不难解决。
当然,其实6月24日还有另一件事,就是法国和意大利也签订了停战协定。相比较于对德停战协定的丧权辱国,这项停战协定就好看的多了。不过除了把意大利的阿尔卑斯攻势当笑话聊的人之外,没人在乎被法国偏师弱旅打得不能寸进的意大利军队。
得到停战协定原稿的诺盖斯将军向波尔多发出了强烈的抗议,认定法国应继续战斗下去。这一“忤逆”行为令贝当和魏刚勃然大怒,后者更是干脆声称诺盖斯“这是要造反”!
还是经验丰富的贝当元帅更“足智多谋”,他向北非发报,要求北非派代表前往波尔多,报告北非军区的备战情况——最好是诺盖斯本人。但诺盖斯将军早有戒心,他派出了自己的副官以免自己被扣留。
不过贝当对此也有办法,他通过篡改诺盖斯副官的报告,使国内民众认为北非无法支撑战争,又利用民意反向北非施压,诺盖斯将军的地位立刻岌岌可危。在投降主义者和被裹挟民众的轮番轰炸下,他终于在6月26号放弃与贝当政府对抗,颓然地接受了波尔多的命令:解散北非军区,本人返回突尼斯。
如此行径令戴高乐气愤不已,德内尔亦然,现在自由法国唯二可能通过政治手段争取到的殖民地就只剩了印度支那和突尼斯。
次日,戴高乐听闻突尼斯总督贝鲁东发表了一次富有战斗性的演说,同时也收到了突尼斯回应自由法国的电报,于是他立刻将德内尔从索尔兹伯里召回到伦敦主持大局,自己则准备动身前往突尼斯,号召贝鲁东加入自由法国运动。
他当晚已经订好了船位,准备次日就带着几个这几日挑选出的青年军官去港口,不料他们还没睡觉,德库塞尔就报告:“印度支那总督贾德鲁将军的儿子到了,他那里有他父亲的电报。”
这次是好消息!贾德鲁将军不仅让他的儿子加入自由法国的军队继续战斗,而且还承诺将带领印度支那继续抗战。不料戴高乐和德内尔振奋之时,贾德鲁将军的儿子皮埃尔·贾德鲁上尉却说了一句令两人错愕的话:
“我的父亲说,他不会像昔日战友诺盖斯那样轻易屈服,他要做让·戴泽南将军那样百折不挠的忠诚战士。”
德内尔只是一个中校,这句话说的不可能是他,只能是他的祖父,不过他并不知道贾德鲁将军和他的祖父有什么关系。
戴高乐1913年才入伍,而让·丹华·戴泽南准将早在1902年就退役了,德内尔的祖父又不是个爱出风头的,因此戴高乐根本不知道法国有这号将军,听到这句话也一脸懵逼。
“贾德鲁将军曾是我祖父的部下吗?”
“他和诺盖斯将军都是,他俩在北非的时候还是战友。”贾德鲁上尉奇怪于德内尔居然完全不了解祖父的人脉,“而且我的父亲还和您的祖父一同镇压过拳民,戴泽南将军就是因为需要统帅远征军才被晋升为准将的,您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德内尔痛苦的一拍脑门:“我如果知道,早就跑去阿尔及尔劝说诺盖斯将军不要屈服了!”
而戴高乐这才意识到,这恐怕才是德内尔得到贝当元帅照拂的根本原因吧?一个出身阿尔萨斯-洛林的法国将军,可想而知会有何等的声望和人脉!
不对!戴高乐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将军的孙子怎么会沦落到靠当快递员谋生的地步?即使德内尔当时做过一纸诉状将整个法兰西陆军告上法庭这种轰动全国的壮举,也不至于没人敢给这个能力高强的青年一份体面工作吧?
就这些日子的情况来看,德内尔为人有棱角而不伤人,处事既有原则性又有灵活性,这样的人到那里都能吃得开吧?!
他怎么就成了个普通邮递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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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除戴泽南一家以外大部分事件均符合史实。
历史上的八国联军侵华战争并不只京津一处战场,法军为八国联军侵华战争调集了万余人,大多数是越南裔殖民地士兵,只不过因“东南互保”和清廷迅速改弦更张屠杀义和团起义军,才未能全数侵华(登陆大沽口的法军仅有800人),有说法(未能求证)是法军最终向中国派遣了7000余人,大概一个加强旅的兵力,由一名准将指挥是合理的。
不过历史上的法军总指挥肯定不是虚构的“让·丹华·戴泽南”。
本文在回忆章也不会把德内尔的祖父作为角色创作,而且会借其他人之口对其进行批判。
德内尔本人是妥妥的社民主义者,立场还算可靠,请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