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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们埃及之旅的第一站就是亚历山大港口外的法洛斯岛,如今已不知所踪的亚历山大灯塔就曾屹立在彼处长达千年,不过在灯塔因地震完全倒塌后,当时埃及的统治者无力将其重建,最后只在原址上盖了一个清真寺。
后来的统治者并不是没有将其重建的计划,但十四世纪后的埃及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东地中海的明珠了,实在无力支撑马穆鲁克们修一个观赏性远大于实用性的奇观,于是岛上便多了一个烂尾的“大灯塔”复制品。
英国人向德内尔推荐的向导真是不错,他发音清楚,对埃及的历史和风俗文化如数家珍,唯一的不足就是他一点法语也不懂,但这对德内尔带来的“学者团”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游览完大灯塔的遗址已是上午九点半,气温已经相当炎热了,见学者们已经有些精神萎靡,德内尔立刻暂停旅程:适应环境总得讲究个循序渐进不是?
“法洛斯岛其实也就这点东西了,食物就在车上,中午大家凑合吃一点,下午等天稍微凉快一点,我们就回亚历山大港。大家一定注意补充水分,水在埃及比什么都重要。”
“好的,戴泽南上校。”
“我顺便提醒大家,从我们所处的位置向南看,便能看到亚历山大港的全貌。”德内尔摘下自己的帽子向南一指,“港口的西北角,就是拿破仑埃及远征舰队被纳尔逊打得几乎全军覆没的地方。”
这……也算个历史古迹吧。
学者们并非那些极端崇拜拿破仑一世的旧军人,虽然对德内尔的介绍哑然失笑,但还是借着面前的情景讨论起拿破仑远征埃及的得失来。
给一提到学术问题就精神百倍的学者们找到事做之后,德内尔总算有了时间和此前就有一面之缘的雷蒙·阿隆聊聊,他不明白后者为什么不加入自由法国的政府机关,反而要成为一名侦察机飞行员。
毕竟侦察机飞行员这项工作的危险性远胜于民政、财政、宣传和外交之类的工作啊。
“政治家和学者实在是太多了,但飞行员又太少。既然我会驾驶飞机,那就来干干这活呗,现在可不是对工作挑三拣四的时候。”
“伦敦那边的飞行员也不少啊,飞机要比飞行员多得多。随便派来个战斗机飞行员,不比你的驾驶能力更专业?”
“罗贝尔少尉没有告诉您吗?”
“告诉我什么?”
“大概有二分之一的自由法国飞行员被禁止驾机参战,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怎么回事?”德内尔闻言惊诧莫名,“不是说只有参加过‘反英游行’的才被禁止使用英国军机参战吗?难道我不在伦敦的时候还有飞行员闹过事?”
“现在英军不是禁止参加过反英游行的法国飞行员升空,而是禁止全部法国飞行员使用英国飞机作战。如今尚能升空作战的飞行员用的都是抵抗委员会从英国人那里买来的飞机。”
英国人现在不缺飞行员,作为唯一一个同轴心国作战的大国,荷兰、比利时、丹麦、挪威、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希腊、南斯拉夫王国都有流亡英国的参战军人——他们大多数都是飞行员,而且由于这些小国已经习惯了在战时服从大国的指挥,所以并没有向英国人提出如同自由法国一般保持本国飞行员独立性的要求。
至于那些来自中立国的志愿者(主要来自美国),就更不可能拒绝接受皇家空军的指挥了。
既然皇家空军还有如此之多听话的飞行员,为什么还要用刺头法国飞行员呢?
“罗贝尔还好吗?”
“身体非常健康,就是有点烦躁,现在抵抗委员会也不缺人帮忙了,罗贝尔少尉这些没飞机的飞行员连工作都没有,就只能整天跟地勤一块修飞机。”
“让他跟你一块来啊,不准他当驾驶员,做观察员和通讯员总可以吧?”德内尔开玩笑道,“你开飞机他拍照。”
“我只是个上士,哪能给少尉当飞行员?”
“这个没必要担心,上次大战飞机刚刚应用与战场的时候,飞行员本就比后座乘员的军衔低,不算没有先例。”
“为什么?”
“因为大家起初将飞机理解为会飞的汽车,而飞行员就相当于司机,当然坐飞机的比开飞机的地位高了。”解释完了这件事后,德内尔又指出了雷蒙犯的一个小错误:“而且你可不是上士,而是军士。”
“抱歉,戴泽南上校,还没有人教过我完整的军衔制度。”
“你私下里还是直接叫我戴泽南吧。咱们法国军士总共有六级,总准尉、准尉、军士长、留任军士、军士、准军士。”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级?”
“为了那些长期在军队服役,又因各种原因无法晋升为军官的老兵。”德内尔解释道,“主要是和平时期总军士长和军士长才比较多,战争期间一个军士很容易就被提拔为下级军官了。一般的中尉、少尉和士兵一样,其实都是消耗品。对于陆军来说,这俩战斗位置靠前的军官搞不好死亡率还高于一般的士兵。”
正当德内尔向雷蒙传授一些军中常识的时候,亚历山大港中突然驶出了一条汽艇,上面飘扬着自由法国的洛林十字旗。
“是我们的船。”德内尔向大家解释道,“在埃及,一定要认清旗子,自由法国所有的旗帜上一定是带着洛林十字的。在开罗和亚历山大还有忠于维希的部队,他们用的才是三色旗。”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学者向德内尔问道:“这么说那些军舰全都是维希的喽?”
“全是,不过他们已经通过破坏炮栓的方式,彻底解除了自己的武装。”
“真是可惜。”
“没错。”德内尔回答,“如果他们加入自由法国的话,我们远征叙利亚的军队就能得到更有力的支援了。”
交谈间,那辆汽艇已经停在了法洛斯岛旁。过不多久,两个热得一头大汗的军官就出现在了德内尔的面前:“戴泽南上校!”
“出什么事了吗?”
“贾德鲁将军请您回去一趟,有突发情况。”司令部的参谋科莱布中尉气喘吁吁地说道,“招待学者们的任务先交给我。”
“好,我这就回去。”
于是另一个军官便带着德内尔上了汽艇,而后在港口坐上汽车直奔开罗而去。在路上的时候,德内尔就问与自己同行的少尉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是少尉也知之甚少,如此情况难免让德内尔产生了些许疑虑。
等到下午两点德内尔到开罗司令部的时候,才发现不只是贾德鲁,戴高乐和国防部二局通讯处的布洛克也在,真不知道出什么大事了!结果戴高乐开口就是:“你小子,怎么勾搭上意大利公主的?”
“意大利公主?谁啊?”德内尔只有一脸懵逼。
“看看这个。”戴高乐将军将一张纸推到了他的面前,他捡起来打眼一看,就发现这确实是一封写给他自己的私人信件,称呼是“尊敬的戴泽南上尉”,落款则是“意大利公主夏洛特”。
“我想起来了,意大利的夏洛特公主是如今意大利国王的表侄女,只是她不是很久之前就嫁到西班牙去了吗?难道她和西班牙的那个什么亲王离婚了吗?”
“英国人帮我们确认了,夏洛特公主及其丈夫德米昂亲王都在马德里。这封信也是通过一家墨西哥企业的驻外办事处送到抵抗委员会驻地的,鉴于墨西哥和西班牙的密切关系,我们可以确信这封信就来自于西班牙。”
“称呼和落款都驴唇不对马嘴。”德内尔吐槽道。
“正是如此才需要特别关注,长官们。”布洛克提醒着在场的军人们,“看似荒谬不堪的信息下,十有八九隐藏着作者真正想告诉我们的信息。”
德内尔点点头:“让我看看它写了什么。”
“似乎是让你帮她出出主意,如何扭转德米昂亲王的极右翼倾向。”
“那就回:建议击毙。”
三人被德内尔简单粗暴的回答逗得乐不可支,但他们很快便发现德内尔神色一凝,而后越来越严肃。
他们以为德内尔发现了什么关键的情报,立刻屏息凝神,静等后者读完。
三分钟后,德内尔终于放下了信纸,略一沉吟后,说出了他读信的收获。
“我可以确信,这封信的代笔人是薇尔莉特·伊芙加登·布干维尔夫人。”
“您能确定吗?”布洛克皱起了眉头,“薇尔莉特夫人应该还在巴黎吧?”
“或许她成功逃离了占领区?”戴高乐猜测道,“以她在上次大战中的表现,做到这一点似乎也不困难。”
“两位将军,还有布洛克,你们也能看到,这封信用的是法语,而且是非常口语化的表达方式。”德内尔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尽量平静地对他们解释自己的判断,“我读这些文字,就好像薇尔莉特夫人在我面前对我说话一样。”
“用词和语法偏好与薇尔莉特夫人日常所说的完全一致是吗?”
“没错。”德内尔肯定了情报官的猜测,“而且称呼落款也是薇尔莉特才会用的。”
“哦?”
“薇尔莉特和嘉德丽雅两位手记人偶为意大利和西班牙王室代写情书的时候,我还在克里米亚,并不认识这两个人,所以日常谈论起这件事的时候,薇尔莉特还会用‘意大利公主’来指代夏洛特公主。至于称呼——”
“是您前年应征时的军衔吗?”
“是的,也是我上次大战后退役时的军衔。”德内尔叹了口气,“从1917年到1939年,我一直都是‘戴泽南上尉’。”
“这我们都知道,‘法国上尉’嘛。”布洛克此时大为振奋,“戴高乐将军,我请求立刻通知帕西上尉,让他谨慎地调查薇尔莉特是通过何种方式到达的西班牙。如果这不是一个圈套的话,那么一条现成的情报线就已经送到了我们的面前,这会是我们的第一条情报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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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西上尉,原名德瓦兰,是自由法国本土情报线的开创者,后被捕牺牲。
法国的士官共六级,按照直译是总准尉、准尉、军士长、留任军士、军士和准军士,某度百科上是总军士、军士长、军士、中士长、中士、下士,这实际上是将法国士官制度向苏联制度手动对齐了一下,其中总军士和军士长实际上是准尉,对应英国的一级准尉和二级准尉。
准尉是士官,不是军官。如果大家看过苏联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就能发现,准尉瓦斯科夫的军服与基里亚诺娃中士是一样的,军衔符号也是同级别的,只是数量不同——前者四片三角,后者两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