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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
“那就起飞。”德内尔说完,又忍不住嘱咐飞行员道,“越快越好。”
担任飞行员的德圣艾修伯里利落地答应下来,然后钻回驾驶舱,熟稔地操作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钮、旋钮。过不多久,机舱里的德内尔体会到了推背感,这说明这架飞机已经开始加速滑行。
“乘客们,我们即将起飞,请务必系好安全带。”
德圣艾修伯里的播报十分专业,严格遵循着法国民用航空俱乐部指导编写的飞行员手册中的规定。但德内尔却觉得有些滑稽,因为在这架美国飞机里,乘客甚至还不如机组人员多。
准确的说,乘客只有他一个人,这架飞机只容得下他一个“乘客”。
是的,他的座驾不是一架运输机或者客机,而是自由法国向美国购买的PBY-5卡特琳娜水上飞机。九十架卡特琳娜,分三年交货,这是德内尔赴美以来同各美国航空公司谈成的唯一的“大订单”。
其他各型飞机要么非常落后,让德内尔生不起购买的欲望(P-40除了火力优异之外,机动和速度着实缺乏吸引力,它们显然不是德国新式战斗机的对手);要么美国人自己产能吃紧,排单要排到1943年初。
思来想去,还是水上飞机这种功能性强,发展缓慢的飞机更适合现在采购。而德圣艾修伯里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既然德内尔有需要,那么直接飞一次北经停冰岛的北大西洋航线也无不可。
德内尔坐在中段机枪手狭窄逼仄的座位上,和刚刚关闭了无线电的年轻报务员闲聊了几句,然后便为了倒时差先靠着窗户睡了一觉。虽然螺旋桨的声音吵得很,但托艾森豪威尔的福,德内尔睡的非常香甜,甚至睁开眼睛的时候,飞机已经快到冰岛了。
“我们马上降落,将军。”在一旁值守的报务员疲惫地对德内尔介绍当下的情况,“加油和检修总共花半个小时,然后起飞直奔苏格兰,再次加油后绕过黄金海岸前往喀麦隆。从喀麦隆到乍得就需要您换乘一架轻型运输机了。”
“感谢介绍,这次实在辛苦你们。”
“不胜荣幸,将军。”
德内尔低头看了看表,现在是纽约时间下午七点,他们已经飞了五个小时。
飞机很快降落,在准备起飞的半个小时中,德内尔就着美国人产的什锦罐头啃了几页饼干,然后便拧开台灯,铺开利比亚东部的地图,开始借助尺子用红蓝铅笔进行图上作业。
如果不出意外,他在当地时间明天(6月9号)傍晚才能抵达拉密堡,而比尔哈凯姆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他必须分秒必争。所以他早在起飞前便通过电报命乍得行进团做好战斗准备,自己则在飞机上又当主官又当参谋,制定好作战计划,做到落地直接带兵出发。
而且为了节省时间,他计划在抵达杜阿拉之后立刻给拉密堡打电话,让部队遵照计划先动起来,他再乘吉普车去追部队。
在这个时候,德内尔便尤其羡慕会自己开飞机的隆美尔了。
…………
“A-19区域,五发极速射,开火!”
“L-7区域,五发极速射,开火!”
“L-10区域,五发极速射,开火!”
“德国佬发疯了!”
当艾维尔斯进入柯尼希准将的指挥部后,后者立刻对他感慨:“一轮一轮的攻势打个没完,简直就像是圣西尔毕业的老古董,拿咱们练习滚筒战术呢!”
“不还是一样拿我们没办法。”艾维尔斯疲惫地笑笑,“您把我们营撤出来,是有什么新任务吗?”
“勒克莱尔上校已经在全力搜集车辆,预计10号晚上就能把我们撤出去。”
“10号晚上……隆美尔可放出话来,要我们活不过今晚。”
“做梦去吧。”柯尼希不顾指挥部中飞扬的尘土,张开嘴哈哈大笑。他刚要正式布置任务,轰鸣的炮声便突然减小了,过不多久,通往殖民地半旅阵地的电话响了起来,参谋长阿德里亚·奥劳松少校急忙抄起话筒:“喂?”
电话那边说了句话,奥劳松少校一听便抬头捂住话筒向柯尼希报告:“德国人又打白旗过来劝降了,还说带了隆美尔的亲笔信。”
“让德国佬滚!”
“是,将军。”奥劳松立刻松开话筒,对电话那头命令道:“旅长让德国佬滚蛋!”
“说正事,我把你们从外线阵地上撤出来,一是为了减少伤亡,二是为了让你们做预备队,三是想让你们断后掩护全旅撤退。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的营断后吗?”
“我的营战斗力最强!”
“好志气。”柯尼希将手搭在了艾维尔斯肩膀上,“不过主要原因还是你们营本土人最多。”
柯尼希这么一说,艾维尔斯立刻就明白了,目前旅里种族混杂,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士兵是黑人,四分之一的士兵是北非人,还有一部分亚洲人,这些战友如果叫德国俘虏,绝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而断后偏偏是特别容易造成士兵被俘的任务。
这样看来,本土裔士兵最多的第22北非营确实是为全旅断后的最佳选择。
“我明白了,我会将道理同士兵分说明白,他们绝不会有抱怨。”
柯尼希满意地点头:“我当然信任咱们的战士,这两天不到情况紧急,我不会频繁调你们上前线支援。但你们也不要放松警惕,狗日的德国装甲兵可不是孬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你们顶上去。”
“明白!”
“休息去吧。”
艾维尔斯敬了个礼,随后便离开了柯尼希的指挥所。这位营长刚走不久,旅部的译电员便压抑着兴奋将一张电报递给了柯尼希:“您得看一看这个,将军。”
…………
德内尔被那个年轻的电报员从梦中叫醒后,一时对自己再次入睡颇感气恼,他没想到自己制定过初版计划后竟然一觉睡到了破晓时分——在这样分秒必争的时候!他看了眼手表才安稳下来,现在是纽约时间两点多,他只睡过去不到两个小时,天亮了纯粹是时差的缘故。
“你打算让我看什么,孩子?应该不是什么电报吧?”
电报员脸色通红,不知是因为激动,抑或仅仅被朝霞染红,他再次指了指窗外:“请看那边,将军!”
德内尔顺着电报员的指示向东看去,正看到一轮红日升起,将天地万物染上了奇伟缤纷的色彩,大海波涛壮阔,海面浮光跃金,景色美不胜收。
但是远处天际线上一绺不起眼的灰色一下子吸引了德内尔的目光,“啊……”,他的心脏也被抓住了!
灰色的阴影越来越近,逐渐从一条灰黑色的线变成了一块黛绿色的毯,它的面积每增长一分,德内尔的眼睛就越湿润一分。直到最后,这位流亡者的泪珠无法遏制地滚滚而下,打湿了眼前的利比亚地图,让一个潦草的蓝色箭头糊成一团。
他的口中吐出了一个清晰的单词:
“法兰西!”
“法兰西万岁!(VivelaFrance!)”年轻的电报员含着热泪低吼道。
与此同时,数千公里之外的比尔哈凯姆,阵地上最后一个幸存的殖民地半旅士兵——他几乎和那个电报员一样年轻——高举着反坦克手雷,奋勇地探出身子向德国佬的坦克掷出,在殉国前一秒仍在义愤填膺地高喊:“法兰西万岁!(VivelaFr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