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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薇尔莉特夫人有新广播了。”
“你先坐,文件放到沙发上就行,我一会看。”德内尔头也不抬地紧盯着手上的文件,只是出言让安妮将广播稿先放下。
安妮点头答应,把堆在沙发上的其他文件往一旁挪挪,给自己腾出个坐的地方,然后便安静地抱着文件坐下,看着德内尔在文件上勾勾画画。
过了三四分钟,德内尔刚放下文件,电话又响了,他只能抱歉地对安妮点了点头,然后便接起了电话:“是我,我是戴泽南。”
“我支持戴高乐将军的看法,对,我知道这么做肯定会冒出一大堆草头王,会给将来的整编工作造成麻烦,不利于未来重建动员体制。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我们现在没法给予他们除了承认之外的其他支持,英美空投的物资完全是杯水车薪,我们往国内运的武器还不足三位数。
“特别是人手,是的,特别是人手,我们不可能给每一支游击队都派驻军事代表,在这种前提下,要是还不承认他们自封的军衔,那无异于放弃了对内地军的领导,无论是法兰西临时政府,还是民族委员会,都绝对不能接受这一点。
“当然,承认军衔不代表我们就完全任由他们施为,我举个例子,比如说自封的中尉和少尉,我们完全可以无条件的承认。然后上尉就需要审核其队伍的规模和战斗力,而少校以上则要评估其战果。具体怎么做,我建议国防部那边和我们碰个头,商议出个章程来,先执行着,再根据实际情况予以修正。
“您的顾虑当然合理,但我的意见是,现在不是担心未来的时候。勒埃将军,我相信您也明白,未来的这点麻烦相比较于登陆失败的惨痛代价而言简直不值一提,我们必须竭尽所能确保铁砧——抱歉,现在叫霸王——计划的顺利进行。
“只要我那个时候还有发言权,就一定坚定地站在国防部这边,这一点您可以完全放心,我可以马上用传真给您发一份带着我签名的备忘录。内地军不是我的私军,我不会利用那些无私抵抗战士,更不会把内地军搞成冲锋队。
“是的,我完全理解,几千个上校绝对是共和国陆军的灾难。但我认为您不必太过担忧,到时候我们可以通过给予更多荣誉的方式来缓解财政压力,相信这些深明大义的抵抗者也能理解国家需要集中物力于重建工作。哎呀,荣誉军团不合适,咱们就新设立个什么解放或者抵抗勋章嘛,专门给抵抗组织发,办法多的是嘞。
“好的,将军,那就麻烦您从阿尔及尔派个人来吧,内地军这边说话算数的目前只有我和柯尼希,我们俩都确实离不开伦敦。感谢您的体谅,再见。”
德内尔放下了电话,刚要开口问候安妮,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他只能无奈地笑笑:“请进!”
副官夏尔·多拉格尼尔中尉夹着另一份文件进来:“将军,这是第二装甲师移驻多佛的文件,刚从阿尔及尔发过来,需要您签字后呈送盟军统帅部。”
德内尔立刻掏出钢笔,笔走龙蛇随便签了一团与其说是签名更像是花押的东西,总算是腾出时间来接待安妮了。
“讲话稿在这里,将军。”
“谢谢。”德内尔起身接过讲稿,坐下看了还不到一分钟讲稿,电话就又响了,“我是戴泽南。啊,你好,艾克,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艾森豪威尔一说就是半天,在此期间,德内尔拿起了一枝笔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过了将近五分钟,艾森豪威尔才说完。
“我大致听明白了,艾克,你和空军的利马洛里将军有分歧,他认为向敌纵深投入空降兵毫无意义,而您仍然倾向于投入所有空降部队。
“是,我明白你的难处,事关四个师数万官兵的安危,我们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你知道的,艾克,我对空降部队的理解称不上深刻,但从步兵的角度出发,德军恐怕很难有能力去清理在纵深10到15公里、正面宽度60公里这么庞大范围内散布着的四个空降师,除非他们有足够的预备队。但根据抵抗组织的情报,德军的预备队实际上很不充足。我们无须过度担忧。
“德军减少对滩头阵地的投入确实会给我们的空降兵们造成很大的麻烦,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敌人这么做,不是正好减轻了抢滩部队面临的压力吗?我们投入空降部队的目的不就是这个么?”
德内尔说着,用钢笔在草稿纸上圈出了刚刚写下的几个数字:
“艾克,我认为你心里应该算明白这本帐,只要登陆成功,哪怕四个空降兵全部损失也是完全值得的。而且等我军向纵深推进时,还能解救大量空降兵俘虏和伤员,因此我估计最后总共可能有八千,至多一万五千多名空降兵阵亡,这样惨痛的牺牲换来的是什么呢?是登陆成功率的极大提升。
“如果登陆失败,我们所有登陆上岸的战斗、指挥和后勤人员都将任人宰割。到那个时候,阵亡的士兵岂止一万五千人?恐怕两三万都不止。这还没算上登陆失败导致的战略突然性损失和士气打击,以及下次登陆时将付出的更惨重的伤亡!
“是啊,艾克。我知道你也清楚,一旦D日战况不利,你很有可能会打破道格拉斯·黑格将军在索姆河创下的伤亡记录,成为西方世界新的屠夫将军。而我呢?也将因为今天下午的这通电话,和你一起以很不体面的方式登上西点和圣西尔的教科书。但是这些都不重要,艾克。
“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对盟国的反法夕斯事业负责,对我们的祖国和人民负责,你身为盟军的最高统帅,有压力是正常的,我非常欢迎你和我联系交流,并且我也随时准备好尽己所能地支持你,但你可不能患得患失,因小失大啊。
“这只是我作为朋友的肺腑之言罢了,你言重了,艾克,保持良好的心态,咱们4月7号再见。”
德内尔终于放下了电话听筒,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安妮看自己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有问题吗,女士?”
安妮急忙摇头:“没问题,将军,您先忙。”
在德内尔低头看讲稿的时候,安妮夫人暗中感慨:真是一个煞神,四万多人就这么安排的明明白白。纵使德内尔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作为将军指挥战斗时也如此冷静,甚至是冷血啊!
“这次的讲稿倒像是经过了薇尔莉特的改动,我本以为他们会拿罗贝尔的牺牲做文章。”
安妮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具体情况我们难以探查,但考虑到糖馅计划还算顺利,德国佬可能已经不把引诱您回话当做重点了。”
“亦或是德国人想把这件事留到最后,当做攻破我心理防线的最后一记重锤,大概也就是下个月的中旬吧。等到那时,我们就配合地发表回信。”
四月中旬将是德国佬调整防线的最后时机,对此盟军和德军双方都心知肚明。因为根据拉芒什海峡的海况,五月六号到九号,潮汐将和日出同时来临,这非常有利于抢滩登陆。如果错过了这个时间,就要等到下个月的五号到八号了。
对于盟军来说,如今已经万事俱备了。
“五月到六月。”德内尔喃喃自语道,“樱桃时节啊。”
“您之前在法国,五月到六月会做什么呢?”
“去郊区散心,去游乐宫听演说,去看航展……和霍金斯老板、贝尔蒂内特、大姐头嘉德丽雅、泰勒、罗贝尔,”德内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回忆着那些彼时不懂得珍惜的美妙时光,“当然,还有薇尔莉特,坦率地说,主要是和薇尔莉特。”
“这样啊。”
“是这样的。”
德内尔又休息了一分钟,然后,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敲响了:“报告!”
“请进。”
“统帅部要求我们提交未来三个月的营地建设修缮预算,将军。”来者是第一集团军的财务负责人理查德上尉,“但是,下一季度的预算不确定性实在太强,预算是没法确定的。”
“你说的对,理查德。”德内尔重振了精神,“你就照未来三个月我们仍在此扎营的假设去搞吧,不然万一预算泄漏,不就相当于将我们的进攻时间暴露给德国佬了吗?你尽管做三个月的预算,具体情况让我去统帅部说明。”
“好的,将军。”
安妮见德内尔事务繁忙,便主动告退,不再打扰。当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正撞见另一个少校抬手欲敲门。
“不用敲了,直接进来吧。”德内尔在里头喊道。
“好的,将军。”那个少校向安妮点头示意,然后进入了德内尔的办公室,并且带上了门。安妮隐约听到,那个少校似乎在向德内尔报告营地内车辙过于单一,且长时间没有变化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