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颗草莓

九月，历城一中开学周刚过，返校大潮热度褪去，学生们别管多不情愿，也再度跳进了这个水深火热的熔炉中里。

像一中这样全市顶尖的学校，一直用成绩说话。当然不会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是以周一升旗仪式和开学典礼就放到一起举行了。

夏天虽然过了，可秋老虎照样燥热的厉害，没有一点正经秋天该有的样子。一中全体学生站在操场上，顶着艳阳努力看着同一个方向。虽然还穿着夏季校服，可此时已经被晒出了一层薄汗。

国旗下，主席台上是正在做宣讲的校长大人，微胖富态的白胖子在台上口若悬河，旁边站着个高二年级发言代表，瘦高欣长，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格外和谐。

沈婼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几不可见的翘了翘唇角。她白皙的脸蛋儿已经被太阳晒的泛着粉红，几缕头发垂在耳侧，她抬手别在耳后，细白的手腕在阳光下像是透明的。

站的越久，她额头上的细密汗珠越多，腹痛一波接着一波，上一阵痛感刚渐停息，下一阵就再次卷土重来。

她一只手用力掐着肚子，眉头皱的紧紧的，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主席台上的发言似乎才进行了一半儿。

旁边站着的辛迪和沈婼是从高一就坐一起的同桌，见她这样就知道每月那几天又到了。

“我陪你回教室啊？”辛迪眼睛直视前方不动，向沈婼这边挪了一小步，小声和她说话。

沈婼确实疼得难过，可能因为最近压力有些大，睡眠也不好，这次才会全部反噬到自己身上。

“不用了，你好好听吧。我自己去医务室开点药。”沈婼勉强笑了笑，就脱离了队伍，往后面跑去。

辛迪小声的“哎哎”叫她两声，见人已经走远了，撇撇嘴小声嘟囔“每次都这样，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啊？”

补上沈婼位置的杨洁悄悄勾了勾辛迪的手，“一会儿下了操陪我去买冷饮吧，热死了。”

辛迪当然知道这个杨洁是什么人，惯性“第三者”，就看不得别人好，几个人的小团体她偏偏要过去参合一脚。全班女生几乎都被她破坏过友谊。

听她说完，辛迪意思性的扯了扯嘴角，抽出自己的手：“沈婼肚子痛的不行，一会儿我还要回去看她怎么样了呢。”

杨洁在心里翻了白眼，暗骂她狗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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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老师请过假，沈婼尽量避开人群走出操场，往医务室的方向移动。一中面积大，分高中和初中两个学部，操场就建在初中教学区这边，而医务室在一个独栋的二层办公小楼上，却在高中部校区，她还要走一段不算短的距离。

开学典礼不允许请假，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她反而能放慢步子放松放松，最近被几件事烦的心乱，现在好不容易要理顺思路做决定，却又想动摇。

想着心事走了差不多五分钟，到了办公小楼，她推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屋子也全部空着，现在所有人应该都在操场上吧。不知道校医在不在。

医务室在二楼，转过楼梯拐角迈上最后一节台阶时，视线里闯进一个男生。沈婼一顿，眉头轻蹙。

男生很高，倚在医务室的门边，嘴里叼着根快要燃尽的细烟，火光明灭，逆着光看不清他的容貌，穿着校服裤子和纯色的白T，一早就将视线投过来，似乎正等着她上来。看到她也丝毫没顾忌，一丝慌张也没有。

沈婼不过停顿半步，就在他的注视下，坦然走到了校医务室的门口，手摸到门把手的同时，也被他的手按住。

手下是冰凉的金属触感，手背上却传来男生温暖干燥的温度。

沈婼转头看他，视线从他的头顶打量到他的腰线，这下终于看清了样貌，除了长得不错，全身没有一点她喜欢的东西。尤其那股子痞气。

男生被她盯着瞧，也不动，直到吸完最后一口烟，侧头吐掉烟蒂，嘴里残留的白色烟雾悉数吹在沈婼的脸上，“嘿，我说......看够了吗？”

沈婼被他呛的一阵咳嗽，抽出自己被他盖住的手，厌恶的甩了甩，“看够了，你可以滚了吗。”沈婼本就有肚子折磨，现在又被他烦，显然失了耐心，语气不善。

男生听她这样说也不生气，反而扯着嘴角笑了笑，他的唇很薄，面相英挺，眉眼深邃，眼睛里还有十几岁男孩子的干净，可心思却极坏。手出其不意的抬起来撩了下她耳侧的碎发，“呦呵，生气啦？”

沈婼也不躲，低垂着眼帘看他带着烟草味修长的手指撵了撵她的发尾，然后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面闻了闻，“草莓味的啊？头发这么柔顺怎么脾气这么差？”

“你是狗吗？”沈婼问。

男生好看的眉毛挑起来：“你说什么？”

“是好狗就在这儿挡路，不是就让开。我要进去。”

“操。”

一阵疼痛袭来，沈婼皱了眉头，也不想和他多做纠缠，他这样的人，和她从来不是一路人。

说罢手再度伸向门把手，男生这次更张狂，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很细，也很白。他低头眯眼看她，暗含危险：“我劝你别进去。”

“有毛病。”沈婼甩开他的手，直接推开门，看到屋内的情景时僵了片刻，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涌上了头，让她的大脑简直放弃的思考，真忘了该如何是好。

医务室里校医不在，视线范围内是一男一女，男的穿着校服，坐在白色的病床上，女生坐在他的腿上，正亲的忘我。他手上还有正在挂水扎的针和医用胶布，却不老实的在女生后背上摸来摸去。

听见开门的声音两个人停下动作回头，看到陌生面孔那女生叫了一声，躲进了男生的怀里。男生刷的拉上了挂帘。

门被关上前，沈婼隐约听见帘子后面的男生说：“乖，再亲口。”

她上了这么多年学，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场直播。本就有些苍白的脸上却因为见到了这种画面而有了一些红晕。

门外的男生吹了声口哨，“精彩吗？不让你看还不听话。”他话说的语气暧昧。

沈婼很气恼，唰的对上他的视线：“一群败类。”说完一刻不想多待，转身就走。

却没想到被男生拽住了后衣领，她没有防备被拽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他的胸上。

“你给我放开！”沈婼抬手去打他的胳膊。

身后的人没动，视线钉在沈婼白皙的肩膀上，因为被他拽着的衣领，粉色内衣肩带调皮的跃入眼帘。男生眼睛有些不自然的移开，手抵在唇边咳嗽了声。

“你还不放开是不是？”沈婼真的急了，无赖也没这么不讲道理的。

男生却突然贴在她的耳边，“你是真不知道我是谁还是在故意引起我的注意？要是后者的话，效果还不错。想要我的电话号码？还是微信？”

沈婼被他这自恋程度气笑了，抬起后脚跟毫不留情的跺了下去。

“嘶！”男生脚尖传来痛感，手上力道减轻，沈婼趁着机会抽身离开。

“是有多大脸啊？神经病！”

沈婼快步离开，柔顺的长发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晃，校服的裙角跟她飞扬。因为步调太快，转弯下楼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她连头都懒得抬却礼貌的说了句：“对不起啊。”

声音和刚刚那冷声冷调全然不同，软软绵绵的，沁人心脾。

钱昊刚被美女撞得心情不错，哼着小调走到陈扬身边，“草，JB校长讲了四十多分钟，热死老子了。里面那小子怎么样啊？”

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发现陈扬压根没看他，眼睛跟下了咒似的盯着楼梯口一动不动。

钱昊伸出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扬哥？你别吓我啊！是不是里面的许思远不好了？”那小子不就是拉个肚子吗刚刚，怎么一会儿就让陈扬这表情的了。

陈扬拍开他的手，舌头舔了舔嘴唇，“知道那谁吗？”

钱昊被他问愣了，谁啊？哦哦哦，那女的！

“好像是高二（3）班的，不知道叫啥，文科班的咱都不熟。不过一看就是学习好的不得了的乖乖女，怎么，扬哥有意思？”钱昊开玩笑的口吻闲聊，“不过你那高三的女朋友怎么着了？最近怎么都没见你带出来玩了。”

“乖乖女？”

“昂，一看就是。”

陈扬收回视线，神tm的乖乖女。哼笑一声，手懒懒的插回口袋里，抬脚踹开了门。

“输完了赶紧给我滚回去，小爷成给你看门的了。”

许思远和他小女朋友玩的更high，直接把人李冉压到了床上，拱的病号床吱吱呀呀响。

钱昊砸吧砸吧嘴，“行了啊老许啊，老师快回来您住嘴吧。”

许思远意犹未尽的放开李冉，心想反正隔着帘子，外面也看不见他们，把人家衣服都推到了脖子上。又亲了口，才自己把手上的针拔了，拍了下李冉屁股让她跟着他出来。

“刚才那女的谁啊？吓死我了。”李冉站在许思远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陈扬。

陈扬阙他俩一眼，“先把嘴擦干净再管别人。”说完率先走了。

许思远和钱昊对视一眼，“谁惹他了？”

钱昊摇头，“谁敢惹他。我刚来的时候他就这德行了。他那脾气，谁知道。”

说完几个人跟着陈扬一齐离开。

沈婼走了不远，正巧看到了折返回来的校医，想了想还是过去礼貌的说了自己的情况，校医认识沈婼，她这是老毛病，不是每个月都来，也出不了三个月。

“跟我上楼吧，我拿片药给你。你这也是病，回头拿点中药喝喝，不然高考的时候赶上就该头疼了。上次期末发挥的不好？我还想呢怎么上台讲话的不是你呢……”李校医三十来岁，对沈婼有一定了解。

沈婼跟在她身后，温顺的点头，“嗯，没发挥好。知道啦，再放假我就去看看。”

等沈婼跟着校医走到医务室的时候，里面早就没了那几个人的身影，刚刚许思远和李冉腻歪过得床单皱皱巴巴，输液的针头耷拉到地上还往外冒着药珠，这会儿已经湿了一片。

“哎呦喂！这几个......我就出去这么一会儿，给我折腾成这样！”说完叹了口气，先打开药橱给沈婼找出药来，递到她的手里“还是一次半片，疼得受不了再吃那半片，多喝点热水。”

“好的，知道了。”沈婼乖巧的点头。

“走吧。”李校医看着沈婼的背影，摇了摇头。还是喜欢这样的学生，温温顺顺的。偏偏学校里有那几个小魔头，光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