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数日已过,林如海返回了金陵城,江南这个地方似乎与他天生相克,不过时隔一年之久,他便再次因江南的桑改之政被弹劾召回京城。
“请君看取百年事,业就扁舟泛五湖。”
林如海倒是将此事看的十分淡薄,与贾瑛详谈时,还借前人的名句来打消他的担心。
用舍行藏的儒家处事态度,已经深入到了林如海的骨髓。
看得开就好,人生不过百年,何必因为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事,而为难自己呢?
薛家报丧的帖子已经送过来了,就在林如海到达金陵的前一夜,薛添嗣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去。
日薄西山,或许用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薛家,再合适不过了。
薛蟠是个靠不住的,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别说是家业了。薛蝌贾瑛倒是见过,一个诚实稳重的半大小子,看上去有点老成,可惜年岁不过十四,小了些。
薛家的那几个旁支的叔伯,贾瑛在初到金陵之时也都打过一次照面,从商久了,各个都是精明的老狐狸,一手算盘大的精响,指望他们能帮衬兄弟两个,那是不用想了。
至于那些个下人,主子若是立得起来,他们自然不敢放肆,若是主子是个没能为的,守着百般家业,叫人眼红,又能怨得了谁呢?
“姑老爷且在金陵清闲几日,等薛家的事情落定,我便送姑老爷与妹妹们回京吧,若你们独自赶路,我也不放心。”贾瑛在一旁说道。
林如海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他虽被撤了差,但还是左佥都御史,一路上有随行护卫,自不会担心宵小盗贼一类的。不过毕竟是贾瑛的一份心意,都说养儿防老,奈何他老林家到他这一代,瓜瓞福泽似乎尽了,也没有个承续香火的,好在他还有个女儿,有女儿就能招一个好女婿。
一个女婿半个儿,享受后辈的孝心,林老爷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提起薛家,林如海忽然说道:“我听说薛家那边,府里只有两三个小辈,年纪轻,如今遇上这大的事,怕没个顶门立户的,瑛儿你若无事,不妨过去看看。”
都是姻亲,又同在江南,薛家又是皇上大族,往年林如海也没少与薛家打交道,薛宝钗的父亲没了有些年了,可薛添嗣,他是见过不少次的,彼此也有一些交情。
贾瑛点了点头。
“爹爹,瑛二哥又不姓薛,就算他过去,又有什么用,薛家的事,他又做不了主。”黛玉端着茶水进来,正好听到了自家父亲的话。
贾瑛与林如海翁婿二人相视一眼,尽皆不言,仿佛没有刚才那回事一般。
一转眼,自家姑娘长大了啊。
林老父很是心虚的从黛玉手里接过茶碗,心中无限感慨,却就是不抬头去看自家姑娘的目光。
嘶!
林如海仓皇的将茶碗从嘴边移开,嘴里不断吹着凉气。
黛玉的声音这才响起道:“忘了与爹爹说,是用热水冲的茶,小心烫。”
“没事,没事,爹就喜欢喝热茶。”林如海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主要是刚才分神了,忘了这点。
贾瑛却是在一旁揣摩着黛玉话中的含义,啥意思?
小丫头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戒心?
贾瑛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与宝钗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处理的挺好的,难道是因为前两日去薛家去的多了?还是询问薛家的事,问的多了?
那自己去,还是不去?
见贾瑛的目光向自己看来,黛玉吟吟一下笑,像是在说,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贾瑛还是决定怂一把,静观其变吧。
前面齐思贤、徐文瑜的事情,黛玉便没有与他计较什么,若是再来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一早。
贾瑛正在院子里打拳,林如海默不作声的走了过来,也在一旁的空地上,打起了一套绵柔的拳法,看招式,倒像是一种禽戏。
拳打到一半,林如海忽然开口问道:“瑛儿,你昨天去薛府了吗?”
贾瑛回道:“还没顾上。”
“嗯。”林如海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也不知道是赞成,还是反对。
林如海打的禽戏招式简短,打完一套之后,便在一旁看起贾瑛打出的虎虎生风来。
等到贾瑛收式,一边的林如海忽然道了一声:“好!”
“什么?”贾瑛问道。
林如海却不再多言,摇头离开。
下午,翁婿二人再碰头。
“瑛儿,你上午没去一趟?”
“忙,还没顾上。”
“嗯。”
半响又补了一句:“不错!”
两人的对话,没头没脑,唯有翁婿两人心知肚明。
到了晚上,贾瑛配林如海下完棋,刚走出来,便碰到了黛玉。
“瑛二哥,爹爹不是让你去薛府帮衬一二吗?怎么你整日在府里闲着,也没见你过去?”
贾瑛:“......”
半响,贾瑛的嘴里才憋出了两个字来。
“我忙。”
黛玉双眸光彩溢溢,明显是不信贾瑛的鬼话。
“咳咳。”
“你觉得我应该去吗?”贾瑛小心翼翼的问道。
黛玉反问一句:“你是爷,去不去,如何反倒来问我?倒像是我拦着不让你去似的。”
“妹妹想哪儿去了,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贾瑛的话还没说完,却听黛玉话音又起道:
“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一趟的。”
“哦?怎么说?”
“我们姐妹几个都是随你一起到的金陵,自然事事要你来做主。再说,姨妈和薛家哥哥都不在此地,薛蝌和宝琴妹妹也确实年轻了些,宝姐姐倒是个能为的,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子,许多事做起来难免不方便。薛家只她一人撑着,未免苦了些,你做兄长的,自然该去帮衬帮衬才是。”
“未曾想,玉儿妹妹与宝钗妹妹居然如此情深。”贾瑛说道。
“不然你以为呢?”黛玉俏目反问一句道。
贾瑛夸赞一声道:“我家丫头不愧是天下第一宅心仁厚的女子。”
“谁是你家丫头了。”黛玉脸色微红道。
“不是丫头,应该是我家娘子。”
“吖,瑛二哥哥,你也不怕让人听了笑话,还没成婚呢,谁是你娘子。”黛玉低着头,恨不能埋进那已初显规模的沟壑之中,只是脸上洋溢着的满足的笑容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贾瑛的眼睛。
见过报春绿绒的英气逼人,齐思贤的外表清冷却内心热忱,徐文瑜的御姐般的关怀和成熟大方。
今日再见黛玉,却是完全与前三者不同的温柔可人。
红彤彤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像极了娇艳,即将绽放的花骨朵。
贾瑛不自禁的将人儿揽入怀中,在黛玉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惊愕的目光中,堵住了对方的朱唇。
“唔......”
黛玉瞪大了眼睛,有慌乱,有好奇,有淡淡的迷醉,还有隐隐的幸福。
原来......竟是这个样子的......
林如海在屋内听到了外面,自家女儿与准女婿的谈话,只是怎么突然没声了呢?
要不......
出去看看?
“嗯,是该出去看看,大晚上的......”
随即,林老父站起身来,迈步向房门走去。
吱呀!
屋外二人从甜腻中惊醒,黛玉急忙推开贾瑛,秀帕不着痕迹的擦拭着嘴角。
贾瑛留恋一般的砸吧砸吧嘴唇,带着埋怨的神色看向房门之处。
姑老爷也忒碍事了些。
才转头,便看到愣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的林如海。
林如海并没有看到那会令他发狂的一幕,只是看到两人分开的一瞬间。
“他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亲......下去了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抱了抱,不对,抱也不单纯,我家姑娘还小。”
一时间,林老父忽然觉得自己当初选下的这个女婿,怎么越来越危险了。
唉,怪只怪当初不知道自己能活下来,这么早就将女儿许了出去。
悔不当初啊!
“瑛儿,你怎么还在屋外,天晚了,早点回去。”
林如海自然舍不得冲自己的女儿。
“爹爹,女儿先回房了,爹爹万安。”
贾瑛还没走,黛玉反倒率先羞的不敢继续留下来,告了一声安,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唉......”
林如海一直手臂伸在半空中,远远看着离开的黛玉,感觉心里空唠唠的。
都不陪爹说会儿话的吗?
“姑老爷......”
贾瑛正打算告安,却见林如海收回了手臂,一甩袖子,背身向屋内走去。
“老夫乏了。”
第二天,贾瑛去了薛父,见到了一身孝衣的宝钗宝琴姐妹,还有年纪轻轻表要独自扛旗薛家主脉门梁的薛科。
宝钗本体态丰腴,只是这些日子忙碌下来,明显消瘦了许多,眼中还带着泪花。
父亲没了,叔父也没了,薛家母女真就只能寄居姻亲篱下了。
“瑛二哥。”
宝钗声音中喊着哭腔,见贾瑛进来,便带着妹妹宝琴迎了过来。
贾瑛向两女点了点头,才走到薛添嗣灵前,添了一把黍稷梗,上了一炷香,恭恭敬敬磕了头。
薛添嗣是长辈,丧孝之礼,不论官职地位。
宝钗带着薛蝌宝琴回了礼,贾瑛这才与三人说起话来。
“怎么我见外面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下人们一点秩序都没有,这叫外人看了,岂不笑话。”
薛蝌说道:“父亲这么一走,府里没了主事的,难免慌乱。也怪我年少不更事,若非姐姐帮衬,怕是比现在还要乱。”
“薛家的那些叔伯呢?”
“人丁本来就单薄,叔伯们也帮着待客打理,只是终归对于府里的事不甚熟悉。”
“府里总有些管家、掌柜的老人吧,此时正是他们出力的时候,怎除了几个管事,不见旁的人。”
薛家是皇商之家,各地都有店铺生意,养了不少管事掌柜,如今薛家的二爷没了,这些人怎么说也该赶回金陵,帮着料理后事才是。
宝钗却说道:“倒是来了一些,如今正在客堂,有叔伯老爷们陪着呢,还有一些,因是路远,赶不回来。”
薛家的二爷没了,奴才不说出来帮衬,反倒安稳待在客堂,这像什么话。
人才走不久,就生了别的心思。
贾瑛心中冷意连连,这大家族中,若说坏,主子不见的坏过奴才。
“金陵城里的旧交之家可都通知过了?”
“通知过了,有些已经祭过一回了,只等五日后下葬的一天再祭,还有一些离着远的,也都派人去了,这两日,陆陆续续也都有人赶来祭奠。”
贾瑛又向薛蝌说道:“我来之时,从族里请了位宗老过来,还有几个干练的管事,你到外面与府里的管事吩咐一声,你若不介意,就让贾家的宗老帮你主持府里的丧葬事宜,他是老人了,又是与府里常来常往的,彼此都熟悉,想也不至于闹出外面的乱子来,叫人笑话。”
“有宗老帮忙打理,自然是好的。”薛蝌露出欣喜之色。
他因父亲新丧未曾考虑到这些,再者,其父毕竟是薛家二房,与王贾两家毕竟隔了一层,到底不比宝钗,也不好去劳烦。别看又是亲戚,又是家仆的,可若没个能主事的,还真就理不顺这些。
当下便与贾瑛告谢一声,往外走去。
想想原著中,可卿死后的宁府,有主事的爷,都能乱做一团,薛家这般情状,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说罢,又看向宝钗道:“玉儿妹妹她们让我带话,叫你照顾好自己。如有什么事情不方便的,只管派人来找我,这几日,我没日都会过来。”
“瑛二哥代我向姐姐妹妹们转达,劳她们挂念了。妹妹也谢过二哥哥的帮衬体恤。”说着,又盈盈福了一礼。
听了贾瑛的花后,也不知怎么,宝钗此时心中感到万分的轻松,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人能帮她撑着。
这些日子,她要操心的,不止是叔父的病情,还有府里在外面的生意,也要有人打理。
虽说她从小便帮母亲打理这些,也极为熟练,人人都夸她持明能为,可谁曾注意到,她也是个女子,若家里有个能靠的上的,她又何必学这些经济之事,像姐姐妹妹们那般静享闺中之乐,等待风光出阁岂不更清净些。
终究还是没一个能依靠的。
看着眼前的贾瑛,再想想自家兄长,如何能比得。
宝钗心中一时竟又不是个滋味,泪水滑落了下来,梨花带雨之资,加上一袭素白。
还真应了那句,要想俏,一身*的荒唐话来。
贾瑛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宝钗的肩膀。
又嘱咐宝琴照看,方才说道:“我去客堂看看。”
看着离去的贾瑛,回想着方才宽厚的手掌落在自己肩头,宝钗有种扑到对方怀中大哭一场的冲动,奈何,良人已有婚契,她只能将内中的冲动,深埋心底。
不过,到底心安了许多,原等了两日也不见人来,只以为他不会来了。
想到此处,宝钗擦拭了泪水,脸上又浮起了一丝宽慰的笑意。
府里的下人到处忙乱,客堂外也没个人守着,贾瑛到了门外,都没人发觉。
听着厅堂内传来的嘈杂之声,贾瑛脚步缓缓停顿了下来,站在门外细听了一阵,脸上渐渐浮起了黑色。
怪道有“见薛父死后,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见薛蟠年轻不谙世事,便趁时拐骗起来”之说。
都说人走茶凉,可薛添嗣刚刚过世,茶还没凉呢,人心的鬼蜮就已经开始显现,这其中,还包括了宝钗宝琴的那些亲族。
话虽隐喻,可贾瑛还是能听得出来的,里里外外,都有几分“瓜分盛筵”的意思。
只是这种事,别说是他,就是王子腾来了,也难断个清楚。
毕竟,他们都不信薛。
“咳咳!”
贾瑛重重的咳嗽一声,客堂内瞬息安静了下来,贾瑛迈步而入。
“呦,诸位都在呢?”
“瑛二爷。”
“瑛二爷来了,快快请坐。”
众人纷纷打招呼道。
贾瑛也懒得在这些人面前,演恭谦礼让的那一套,论身份,在座之人若非因为薛家的缘故,连这声“瑛二爷”都没资格叫,民见官,需得以“大人、老爷”相称。
贾瑛一边走向主座,一边环视诸人说道:“看着外面乱糟糟的一团,我以为这府里除了宝钗妹妹她们,连个长辈都没有呢,原来是都到这儿来躲清净来了。”
众人闻言,皆讪讪不言。
谁没事,愿意给自己找累。他们也就是有姻亲旧交的来了,才会出去见上一见,露露脸罢了。
贾瑛来之前就听族里的人说了,薛家如何如何,就连贾家、王家这样的姻亲,都不愿意多留,实是太让人感到意冷了些。
如今看来,还真是如此,这薛家,可比贾家差远了,做生意做到眼中只有利益二字,别的一概不论。
“还不快给瑛二爷上茶。”有薛家宗老说道。
“免了,我来是祭奠姻亲故交的,不是喝茶来的,贾家可不缺一口茶喝。”
“薛家怎么也是金陵有头有脸的大族,一场丧事,却办得这般惹人笑话,你们也不觉得臊得慌,门口除了几个小厮仆役,连个待客答谢的亲族都没有,薛家的人是都死光了吗?”贾瑛自顾半开玩笑的说道,只是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
“瑛二爷误会了,府里的人丁事务,我们也不怎么熟悉,只想着别添乱子,倒忘了人少事忙这茬儿了,亏得瑛二爷提醒。”
说话之人,是一名远在外地的掌柜。
只见此人又看向屋内诸人说道:“诸位,我看咱们还是别在屋里坐着了,礼多人不怪,就算再是添倒忙,也要出去帮衬一把,好在图个心安不是。”
“不错,不错,我等这就去帮忙。”
“有理有理,同去吧。”
客堂,顷刻间,人群一哄而散。
眼看着这一幕,贾瑛心中哀叹不已,贾家居然会与这样的家族并列四大家族。
这只是薛家,王家、史家如何,贾瑛还未亲眼见过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今后还是独善其身,顾好自己家事便好。
京城,皇宫朝会。
“陛下,督察院监察御史冯骥才弹劾金陵贾家族人,横行乡里,仗势欺压百姓,与江南甄家、前任应天府尹贾雨村,私相联手,大肆兼并土地,致使无辜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又纵容族人行凶,其族中子弟贾范纵容恶仆,强抢民女,凡有不从者,轻则致人殴打,重则落下残疾,可谓无恶不作,罪大恶极。”
“贾家世赖皇恩,不思为报,却仗着身为国戚皇亲,为非作歹,臣请陛下下旨,严惩后妃母族,以还娘娘清誉。”
一名御史话音才落,紧接着便又有人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前浙江都指挥使廉忠,在狱中喊冤,弹劾贾瑛身为江南水师总督,面对叛匪却裹足不前,这才致使叛匪得以逃窜至海外岛屿。事后,还严令浙江沿海卫所,只船片板不得下海,阻挠浙江都司追击围剿叛匪,有养寇自重之嫌。”
说话之人,是刑部的一名官员。
“陛下,福建官员上疏弹劾贾雨村......”
一旁默不作声的冯恒石听着大殿之内,一波又一波的弹劾之声,感觉到朝堂的风向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前一阵,百官之中联名弹劾的首辅李恩第极其党羽的居多,成为众矢之的的李恩第,请罪启辞的折子都已经连着上了两道了,不过皇帝一直没有允准,傅东莱也似乎没有放弃继续对李党的打压。
怎么今日风向突然就变了呢?
冯恒石抬眼看向傅东莱,只以为是他在背后推动此事。
可当看到傅东莱眼神之时,冯恒石知道自己猜错了。于是又将视线看向了其他两名阁老。
自从徐遮幕获罪,叶百川入阁被堵,周荃回乡守丧之后,嘉德朝的五名阁臣,如今只剩下三人了。
李恩第一如既往的保持低调,尤其是最近,对于百官们当着他的面,对他发起的弹劾,甚至连反驳都不曾有过一句。
是杨景吗?
他又为了什么?
官场之上,没有一成不变的局势,冯恒石宦海数十年,早已看清了这些。就说当初欲要推他作为魁首的清流派系,最近似乎也开始与他保持起了距离,不知道又与哪位达成了什么协议。
傅东莱入阁的时间,并不算长,看来便是以他强势的性格,也无法将自己的队伍拧成一股绳。
杨景虽然低调,平日里又像是一个传声筒,但却不可否认,其阁臣的资历,是出李恩第之外,时间最长的一人,几乎是与徐遮幕同一时间入的阁,期间还经历过一次罢官,之后又二次起复,且依旧是内阁大学士。
果真,不能小觑任何一人,尤其是能爬到大学士这个位置的。
冯恒石又将目光看向大殿金座上的皇帝。
只听嘉德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贾雨村之事,已有定论,今后不必再议。”
“江南甄家,不过是出了几个不孝子弟,杨仪已经奉旨拿办了,此事也到此为止。”
嘉德对于甄家没有太大的好感,也谈不上多坏的印象。
甄家与皇室的情分,在先帝一朝,而不在他。若是犯事,依律处置即可。
只不过,前些日子,太妃派人请了他过去,说了一些关于先帝爷的事情,自然少不了提到甄家的,嘉德哪里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个仰赖祖上恩荫的腐朽家族,便再留几年吧,只当是给太妃一个面子。
太妃是他的生母,母凭子贵,按理说,他已登顶大位,怎么也要给自己的生母一个皇太后的位子。
只是,太妃的名分,是他的父皇保留下来的,若是先帝愿意,在他初登大位之时,就该将此事提上议程了,可先帝没有。
如此,一拖便是四年。
四年之后,他的父皇殡天,他好不容易能够独揽朝政,却又面对更大的朝局危机,此事也只能再次搁置下来。
他确实亏欠自己的生母甚多。
不过如今随着他的皇位渐渐稳固,将来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此事了。
“至于贤德妃的母族......”
“召贾瑛回京吧......”
“大伴,等贾瑛回京之后,宣贾政、贾瑛入宫自辩。”
“诸位爱卿,你们弹劾贾瑛,还有贾家,总要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吧,等他回京之后,你们再当着她的面,好好问问,冯爱卿奏本中所提之事,是否属实,再行论处。”
如今的嘉德,再不是两年之前的懦弱皇帝了,朝会上的事情,随着他的拍板钉钉,甚少会再有人跳出来反对,天子威势日重。
殿内百官诸员听了,也不再做声。
只是有心之人却不免对贾瑛,还有贾氏一族,生气了羡慕之心。
这是嘉德第二次让贾瑛自辩了,若是换做别的官员,仅凭百官的一封弹章,就能让其下狱,自辩?
那要看皇帝有没有心情听这些。
圣恩隆中啊!
朝会之后,冯恒石与老友傅东莱,并肩向宫外走去。
路上,冯恒石忽然开口问道:“你这么快,就要对勋贵动手了?”
傅东莱转头看了冯恒石一眼,摇了摇头道:“新政才刚刚开始,老夫还没有蠢到自觉坟墓的地步。”
别看平日里勋贵们见了文官就害怕,可事实上,他们才是这个国朝最强大的一支力量,若真要反噬起来,别说是他傅东莱,皇帝都别想好过。
对于勋贵,只能徐徐谋之,而不可一味逞强逞快。
“应该是有人想要转移朝堂的风向,和百官的视线,贾瑛和贾家,不过是正好碰上了这个节骨眼儿,被当出头椽子打了。谁让贾瑛两年来表现的太过与众不同了呢!”
冯恒石也配合着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往年的新科三甲想要出头,不知道要苦熬多久,再看己亥一科,先有了一个贾瑛,后面又来了一个冯骥才。
不止是他们俩,己亥科的所有进士,近二年宦途似乎都很顺畅,有的已经升任了地方知府。当然这与新政需要人才不无关系,但也足以让他们这些老人唏嘘了。
“冯骥才是你派去江南的?”
贾瑛官儿虽升的快,可却又军功打底,又有家族撑腰,宫里还出了一位妃子,倒也能理解,可冯骥才不同。
相比于新科的状元公和探花郎,倒是傅斯年这个榜眼,显得正常了些,如今还在翰林院熬资历,在内阁当宣德郎呢。
傅东莱没有否认,嘴里却说道:“如今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他可没让冯骥才针对贾家还有贾瑛。
奉天门前,冯恒石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迈步往礼部而去,傅东莱则是转向西苑的文渊阁。
朝会上的事情,贾府这边还没有收到消息,两府上下,却是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之中。
西府的琏二爷,终于有后了,贾家又添了一个新成员。
凤姐的小院儿里,今日围满了婆子丫鬟,有等在外面伺候的,还有贾母派来哨探的,就连稳婆都请了好几个,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琏二与平儿两个都在外边的廊上焦急的等待着,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嘶叫声,慌乱、焦急,还夹杂着等待喜讯的煎熬。
琏二整个人还处在即将为人父的手足无措之中,廊下来回踱步,他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纨绔,反倒稀里糊涂做了父亲。
“二爷,指定是个男孩儿,你就要当老爷了。”平儿身为凤姐的贴身丫鬟,自然希望自家奶奶能给二爷添个男丁,这样大房的位子也就稳了。
虽说家中一团和气,但那多是因为老太太在上面压着,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将来的隐忧。荣府二房虽谈不上子嗣兴盛,可第五代已经有了小兰大爷,还有个宝二爷尚未婚娶,唯独大房这边,二爷年纪最大,只是到目下,还没有一儿半女。
凤姐如府也有几年了,独自却一直没有反应,这下可是好了。
“哇!”
一道响亮的哭声,从屋内传了出来,给这有些暮气沉沉的贾府,增添了一丝新生的活力。
“二爷,生了!”平儿面色一喜,便向着屋门外迎了去。
贾琏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廊外候着的丫鬟婆子们,伸长了脖子,想要看到最后的结果。
门帘子被掀开,一名四十来岁的稳婆从中走了出来。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二奶奶可还好?”琏二有些急切的问道。
添嗣,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永远都是大事。
“恭喜琏二爷,喜得千金一位。”稳婆道喜道。
一旁的平儿面色一暗,随即又转做笑意,向贾琏说道:“二爷,是为姑娘,还是这一辈的大姐呢!”
贾琏对于男女,倒也不是特别的执着,毕竟他还年轻,眼下才有凤姐这一房,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首得千金的喜悦,还是占据了他的心头。
“快,去向老太太报喜,还有大老爷和夫人那里!”
“平儿,给赏!”
平儿从丰儿那里哪来了赏银,几个稳婆,一人赏了一锭银子。
“妈妈们辛苦,外间备了酒席,一会儿都留下来吃宴。”
贾琏已经走近了房间,平儿随后也跟了进去。
凤姐扎了一个头巾,身上盖着褥子,半靠在床榻上,赵嬷嬷正抱着刚刚落地的大姐。
“二爷快来看看。”
贾琏生手生脚的将孩子抱了过来,模样举动看着有些滑稽,大概是还没适应了“父亲”这个新身份。
凤姐的脸上带着一丝失落,只是见了贾琏与平儿进来,又瞬息收敛了起来。
她生性要强,不只在别的事上,生孩子也一样。
琏二奶奶入府多年,却只诞下一个千金,这会子外面的那些嘴碎的,不知正怎么编排自己呢,却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你感觉怎么样?身子还好吗?”贾琏抱着孩子一边关心凤姐道。
“让二爷操心了,只是感觉有些累。”
凤姐见贾琏脸上没有不高兴之意,心下轻松了许多,脸上浮起了笑色。
“我来看看。”
贾琏将孩子抱了过去。
荣庆堂上。
贾母与刑王两位夫人正焦急的等待着,姑娘们离开后,荣庆堂上冷清了许多,如今只有尤氏和李纨两个媳妇儿,还有可卿这个孙儿媳妇陪着。
见周瑞家的,还有王善保家的联袂进来,贾母急忙问道:“可是生了?”
“恭喜老太太,是位千金!”
贾母神色微微一顿,紧接着便开心的笑了起来,和身旁的众人分享喜讯。
“好好好,吩咐下去,给凤丫头那里多送些滋补的过去。”
王夫人笑的很开心,像是打心底里为凤姐感到高兴。
刑夫人在众人不易察觉之时,浮起了一丝冷笑,续弦难当,她又没有一儿半女的,琏二平日里又是个马大哈,她这位继母有什么想法,也都属正常。
“咱们也都过去看看咱们家这个大功臣吧。”贾母向身旁众人说道。
荣禧堂,贾政还没下衙,只有贾赦在此处等候。
听了小厮来报,贾赦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挥挥手打发了小厮,默不作声出了荣庆堂,到外面赴宴去了。
数日后,运河之上。
两日前,贾瑛陪着林如海与黛玉等人从金陵出发,薛家的丧礼就那样稀里糊涂办完了,贾瑛也没过多插手什么,水师的组建也都提上了日程,有戚耀宗盯着,贾瑛走之前也抽空去了一趟,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霍恩几人暂时留在了江南,无论是训练水兵,还是龙江船厂疑惑军器局那边,都能用得到他们,贾瑛自己也还是要回来的。
行船才刚刚从长江转入了运河水道,在路过扬州时停了一日,林如海带着黛玉去祭拜了贾敏,贾瑛则带着三春随行。
林家是姑苏人,只不过因为林如海尚还在世,便没有将贾敏的坟茔牵回祖坟,这种事情恐怕最后还要落到贾瑛头上去办。
官船才从扬州出发,便收到了从京城的来信。
一封是吏部发函,召贾瑛回京。
一封则是家书。
看完了两封信,贾瑛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吏部发函何事?”林如海问道。
贾瑛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此次回京,你可有把握?”林如海问道。
贾瑛笑着说道:“姑老爷放心吧,金陵宗族的事情我已经处理过了,贾范和一干犯事的贾家子弟,我也都送去了官府,他们享受家族带来的富贵,如今也该是出力的时候了。至于水师和剿匪的事情,姑老爷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点贾瑛没说,只要皇帝还用得到他,言官就是给他安上再大的罪名也是无用之举。
林如海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这是贾瑛自己的路,还需要他自己走,别人帮不了太多。
“哦,对了,政老爷信中提起,琏二哥有后了,是个千金,我将此事告诉妹妹们去。”
“去吧。”船头上,林如海笑着点头,又是新生的一代,他与贾政这一辈,已经慢慢变老了。
船舱内。
“二嫂嫂生了?”
“可惜,我们都不在府里。”
三春做姑姑了,迎春还是嫡亲的,自然是开心的。
“可惜是个女孩子,我觉得以二嫂嫂的性子,怕是很失望吧。”湘云在一旁插嘴道。
“女孩儿怎么了?”黛玉作为独女,并不觉得女孩儿有什么不好。
宝钗深处手指抿了一下湘云的脑袋,笑说道:“你呀,什么话都敢说。”
齐思贤与徐文瑜作为外姓,不好插嘴,报春绿绒则是下人,也不能背后议论。
“本来就是嘛,他们男人们不都喜欢男孩子嘛。”湘云撅着嘴反驳道。
众人目光看向了贾瑛。
“女孩子也挺好的,不都说女孩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嘛。”眼前的可都是姑娘,送命题不能选。
可事实上,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家族里,女孩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比不上男孩儿。
除了由不得自己的父母之命外,还有女子在家中的地位。
除非天下的女子都能遇上像自己这样的丈夫。
嗯,贾瑛觉得自己有点自恋了,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毕竟这两世人的身份是独一无二的。
“那我们回去的时候,是不是要带一些礼物才好?”探春忽然说道。
“我这里尚有一道从鸡鸣寺求来的百岁平安符,倒是正好可以作为礼物。”黛玉闻言,眼睛一亮。
“上次在元符宫的时候,我从道长那里求来了一个长命锁,原本只是觉得那长命锁的样式新奇,便留了下来,不想倒正好用到这儿了。”迎春也说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其该送什么礼物来,不到片刻,话题又转到了此次南下的收获上来,贾瑛被自动抛到了一边儿。
不愿意继续当背景板的贾瑛,走出了船舱,开始考虑自己该送个什么礼物才好。
在江南一阵忙碌,倒是将凤姐即将生产这件事情给忘了,也没有顺手准备什么地方风物,如今要用时,才觉得两手空空。
南下时,姑娘们不曾见到的运河风光,回程途中总算是如愿了,且此时的运河正是喧闹的季节,偶尔遇到当地河神的庙会,或是此地有什么名山胜迹的,贾瑛还会命船靠岸,带着众人一览本地风俗。
林如海无事一身轻,索性就陪着一众晚辈清闲一次。
至于贾瑛,更不着急,吏部只说让他回京,有没规定什么时候,这一南一北,走上半拉来月,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就这样,众人一路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直到月底之时,方才到达通州码头,此一行离京,居然已经过去了数月有余。
回到府中后,众人先是见过了贾母,说了一些南下之事后,复才又去凤姐院儿里,看了刚刚出生的大姐。
贾瑛则是第一时间到吏部应了卯,复才回到家中见了贾政,两人论起前些日子的御史弹劾贾家一事,贾瑛自然也少不得将金陵宗族的情况分说一番。
“二老爷,如今咱们家富贵已极,不知多少双眼睛在外面盯着,就等着你出什么差错,宗族那边如此不知收敛,还给您老写信告我的状,细细想想,可见他们是何等的一种姿态,只以为金陵除了贾家就没有别人,连朝廷都能不放在眼中了。”
“照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招致陛下厌恶。族里人多,保不齐哪一支坐下什么触怒龙鳞的事来,眼下陛下还给自辨的机会,只怕到那时候,甭管咱们怎么分辨,只要一个‘贾’字,就足以让阖族坠落深渊。”
“瑛儿,你做的对。”贾政点头道。
“若照这么下去,恐怕离覆亡不远啊。只是咱们远在京中,那边的事情又一时照顾不过来,那边旧交又多,看着府里的面子,自然对于族里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也难怪别人弹劾。只是该想个完全的办法才是。”
贾瑛对贾政还是很尊敬的,不因别的,只因这府中上下,也只有他还能有一些危机感,也能听得进去他的意见,并且多有支持。
若说办法,贾瑛也想过许多。
分宗,这两个字,在贾瑛脑海中不止一次出现,可最终又被他否定了下去。
先不说族里老人那边如何交代,只说皇帝这边,若是真恶了一家,恐怕也不是一个分宗能解决的。
不记得原著之中,贾政那句“究竟让圣上记着一个‘贾’字,就不好了。”
贾政人虽迂了些,可在这点上,却看的甚是透彻。
只因一个“贾”字而已。
至于厌恶这个“贾”字的起因,是因为金陵宗族,还是因为勋贵,亦或是因为王家的那位,恐怕除了当今本身,谁都说不清楚。
这也就侧面说明了,分不分宗,其实对于结局的走向影响并不大,相反失去了一个宗族的根基,给贾家带来的只有削弱。
“以我看,还是要在金陵那边扶植几个成事稳重的族人来主事才行。”
一个宗族的崛起或是衰落,其关键因素往往只在一个或者几个关键人物,凭一人而兴,因一人而败。
只看贾家,因宁荣二公而一跃成为大乾最高一等的阀阅之族,又因元春或是王子腾的死亡,而宣告落幕,可不正是如此。
不仅是一个家族,上到朝堂之上的一个政党,下到底层的谋个团体,都要遵循这条规律。
不然为何那些大家族,总是把培养合格的继承人,看做是家族的关键。
若是能在金陵本宗,扶植一个或是几个有能为的,不要让他们把族人当猪养,多一些对政局的敏感性,或许能起到一些约束作用。
这也是贾瑛为何要招募四家子弟做亲卫的原因。
“可以一试。”贾政点头道。
“不过,还是得经过认真挑选一番,广撒网,多捞鱼,总有合适的,若是有不错的苗子,甚至可以接到京里来培养,这样也能给族中培养后继之人。”
京城这边养废了,那就从金陵那边培养继承人,就不信,贾氏一族,近千口人,就没有一个能成事的。
这边两人正聊着,外面却有人来报,说老太太请瑛二爷过去。
“估计还是这档子事,金陵那边有宗老,把状告到老太太那里去了。”贾政提醒道。
但也仅仅是提醒,要让他站队贾瑛,去反对他那老娘,半点都不要想的。
老太太将自家的两个儿子,拿捏的死死的。
看看贾赦,老太太让二儿子做了荣府的当家人,只给了大儿子一个空洞无用的爵位,贾赦愣是连个屁都不敢放一句。
荣庆堂,贾母和两位夫人都在,旁边还有姑娘们陪着,分别数月,贾母平日连个陪着说话逗乐的人都没有,用她老人家的话来说,没了这几个小的,总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怎么说也是一家子,你又何苦发那么大的火气,金陵那边,多是和我一辈的老人,有些甚至比我辈分都大,那贾范就再不是东西,总不至于把他们这一房都撵出去。”
整个贾家,对于金陵感情最深厚的,莫过于贾母一辈了。
贾瑛也感到有些无奈,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方才与二老爷也聊到此事,别的先不说,我只说一件事。”
贾瑛看向贾母缓缓开口道:“那护官符,想来老太太也是听过的。”
“好一个四大家族呵。”
“金陵官场中有传言,想在金陵做官儿,若不知道护官符三字,那这官儿是做不长久的。”
“什么时候,朝廷官员的去留,轮到咱们四家来做主了?官员任命,乃天子之事,仅此一点,若叫人抓住不放,那便是阖家拿狱的重罪。”
“处置不狠心一些能行吗?难道要等他们哪天,把宫里的娘娘也牵累了,把整个家族都拖进火坑里?”
“老太太怕是还不知道吧,如今,已经有人拿此事说事,上疏弹劾了。陛下此次召我回京,正是为了此事,明日朝会,政老爷与我都要上朝听参。”
“可有此事?”贾母心中一惊,看向刑王两位夫人问道。
王夫人目光躲闪。
“天大的事,为何要瞒我?”贾母生气道。
“老爷只是提了一嘴,具体的也没细说。”王夫人解释道。
这话倒是整的,贾政确实瞒着府里上下,免得人心煌煌。
“老太太如今可还觉得孙儿处置的重了?”贾瑛反问一句道。
“你也莫要拿此事堵我的嘴。”
贾母瞪了一眼贾瑛,最终神色还是缓了下来,说道:“我们女人家在这府中能知道什么,还不是由你们说了算,金陵那边宗老来信告到我这里,我还不兴问一句了?”
贾瑛脸上浮起了笑容。
“老太太说的事,是我想差了,原本是不想拿这些琐碎扰您老的清静,所以才没说,这会子说开了,也就好了。”
“明日可能过得去?”贾母担心问道。
“还是那句话,您老只管在府里高乐,外面的事,有老爷与我们去处理。”贾瑛不想将此事说的太过轻巧,免得众人不当回事,越发没有忌惮。
贾母人老成精,听贾瑛如此说,放心了不少。
“我也不管了,只是今后别再让我知道,知道了,我总要问,总的给那些老哥哥老姐姐一个交代,你可别怨我碍你的事。”
“哪里会嫌您老。”贾瑛笑说道。
“你也别在这儿待了,留我们娘儿们说说话。”贾母心情不好,当即赶人道。
贾瑛从荣庆堂退了出来,静心等待明日的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