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贾瑛摩挲着通灵宝玉的反面,嘴里轻轻念道。
若说这家中能与世外真修挂的上勾的,也就是这块儿玉了。比起那佛道二僧来说,贾瑛更愿意相信这块儿通灵宝玉,它才是真正下凡历劫来的。
百因不沾身,百果无报应,事了拂衣去,身载石头铭。
“都说你是通灵的宝玉,能除凶驱邪,百劫不侵。这府中上下,将你视若珍宝,供养多年,如今也是该你出力的时候了。你若真是有灵,今日倒叫我瞧瞧。”
说罢,也不理会旁人异样的目光,将石头平放在一张桌面上,右手缓缓向刀柄握去。
锵!
咔嚓!
一道寒光闪过,刀刃正中玉身之上。
贾瑛清气含胸,厉声喝道:“还不醒来!”
“不要!”王夫人见贾瑛抽刀砍向通灵宝玉的瞬间,便惊呼而出,看向贾瑛的目光中,带着丝丝怨念。
奈何,贾瑛刀出如势,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凭谁也不能阻止。
贾母此刻似是已经麻木了,老态龙钟的坐在床边,只抱着宝玉哭泣。
不得不说,这石头是真的硬。
贾瑛手中的宝刀,是实实在在的百炼钢,刀身锋利坚硬,便是质地再坚硬的玉石,经他这么大力道的劈砍,即便不碎,也要留下深深的刀槽儿。
可眼前这块儿玉石,却连一丝划痕都没留下,反倒是镶嵌玉石的金环上,被刀刃斩出一条浅浅的痕迹来。
还有下面的紫檀桌案,一刀之下,轰然碎裂开来。
贾瑛并不清楚他这样做有没有用,他虽来历成迷,可终究肉眼凡胎,看不出内种灵异。
之所以有此行状,一来这把刀却是帮过他一次大忙,虽然他也无法解释当初所梦到的一切,是真是假,可他知道,在最危急的情势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把刀。
而事实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御刀入手后,他顺利的度过了难关。
贾瑛更相信自己心底无意识下做出的选择,起码情况不会更糟。
另一方面,便是得益于前世的记忆了,癞头僧和跛足道便是通过唤醒这块儿玉,而化解了这场危机的。
马道婆虽然与他说了煞气能克制青鬼,但具体如何做,能不能立竿见影,她自己也不知道。
贾瑛不能将此事,全都寄托在马道婆的推测之中。
不管如何,试过了,心里也就没有不甘了。即便此法无效,也还能撑到那二人的......
应该回来吧......
贾瑛心里有些打鼓,毕竟这一世,与前世的故事走向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偏离了。
一口气做完这一切,贾瑛身上的气势,也渐渐弱了下来,屋子里都是自亲眷,有没有敌人,这股气势无法长久,而且也消耗人的精气神。
收敛了身上的杀意,捡起被埋在木屑中的通灵宝玉,贾瑛这才转向众人,方才的一切,还需要他给出一个解释,不然传出去贾二爷被魇着了,也会波及他目下所做的事情。
屋内众人,都被贾瑛的那一刀所震慑,不敢轻易上前,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对着他们来一下,肉体凡胎的,非要被劈成两瓣不可。
贾瑛将手中的通灵宝玉递给了一旁的贾政。
“劳烦二老爷把玉给宝玉重新戴上。”
贾政面带疑忽的看向贾瑛,眼里有着防备,但还是接了过来,便要交给袭人。
贾瑛阻止道:“二老爷亲自做吧,不必假手他人。”
贾瑛没说什么原因,只是遵循一些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真假的规矩。
随即又看向贾母和黛玉道:“我没有被魇,你们也不必惊慌。”
“瑛二哥哥。”黛玉挣脱了众人的阻拦,扑了过来。
贾瑛面色平和的把着黛玉的手臂,安慰道:“没事。”
又向贾母和王夫人说道:“都说此玉通灵,可谁也不知真假,今日就当是试上一试吧,不过此物质地坚硬大家都是见过的。”
“若是真被我一刀斩碎了,那自也当不得什么宝物,全当是府里被骗了十来年,今日一了百了。如果是没碎,且真个有灵,便静观后效吧。”
贾母看了贾瑛好一会儿,见他真不是发癫,心里不免有些微怒,平白让她担惊受怕一次。
“你便是要做什么,也该与我说一声,突然这么一闹,岂不是要把人吓死。”
末了又说道:“那玉是真有灵也好,假有灵也罢不重要,只当讨个吉利,你有何苦拿它来说事,真要是碎了该如何?”
贾瑛打趣说道:“那岂不正好称了宝玉的心,他整日里说这个也没玉,那个也没玉,嚷嚷着不要这劳什子,我正好帮他一帮。”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胡说。”贾母不开心的训斥道。
贾瑛收敛嬉笑之色,正色说道:“早前我曾在书里看到过,说大凡鬼怪灵异之类,多惧身负煞气之人,昔日唐皇无法安寝,深受梦魇之害,于是便招来了两名大将守在门外,后来果真无事。所以我今儿也打算效仿古人试上一试,总比外面那些混吃骗喝的和尚道士强。”
贾瑛随便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来搪塞众人。
还别说,大伙儿还正觉的有理,毕竟民间关于门神的传说,还是十分广泛的,家家户户年底都会在大门上贴门神画像。
“这两日,便由我守在这里吧,人太多了也不好,让大家都回去吧,留下一两个照顾的人就行了。”贾瑛向贾母说道。
“瑛儿,这管用吗?”贾母又问道。
“还是那句话,管不管用,总要试试,当然也不能断了大夫的诊治。”
贾母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各种法子都试过了,也不见有用,再试一次又何妨。
王夫人起身说道:“如此,怕是要劳烦瑛儿你了。”
贾瑛摆了摆手道:“无妨,都是一家子,也无需客气。”
贾政同样面带感激之色。
“还有一事要请了老太太允准。”
“何事?”贾母问道。
“能否将二嫂嫂也接来怡红院安置,我一人分身乏术,没办法同时看护两人。”
贾母点头应下,当即便吩咐贾赦,将人接过来。
等一切安置好,众人这才渐渐散去,只留下一两个丫鬟服侍伺候,贾瑛自己也在怡红院住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少不了听闻消息的世交旧家前来探视的,就连宫里都惊动了,元妃频频差人来探,似乎皇帝也听说了此事,又派了几名太医来。
皇家名下倒是有不少和尚道士充当供奉,朝廷还有专门掌管宗教事务的僧录司和道录司,不过嘉德似乎不怎么崇佛信道,没有像贾家这般,请了一大堆和尚道士,整个府里像是群魔乱舞一般。
贾瑛除了白天困顿时休息片刻之外,其余时间一直都守在院儿里,精力疲惫是免不了的。
但让人欣慰的是,也不知是他当日胡乱一通的行事起了效果,还是太医院的大夫医术高超,病榻上的二人,渐渐有所好转,已经能喂进汤药了,偶尔还会清醒片刻。
见起了效果,府里的众人欣喜不已,贾瑛在众人眼中似乎又多了一层光环,有这么一位堪比门神的二爷在,今后也不必再担心什么邪祟鬼怪之类的。
两日时间已过,贾瑛倒是好奇,第四天那癞头僧和跛足道会不会上门来。
这些暂且不提,杨仪回京了,杨佑自然也要跟着。
浙江福建的许多大员,都被解送到了京城,可惜是坐着囚车来的。
此时的李党,已经不能用风雨飘摇来论了,而是大厦将倾,只剩下一根梁柱子还在撑着门面,朝中百官向来是迎风倒,已经该是为自己寻找新的下家。
不过貌似留给他们的选择,也十分有限,一但李恩第倒台,内阁之中便只剩下两人了,也算是破纪录了,自大乾开朝以来,内阁阁臣还没有低于过三位的。
嘉德的态度也是谜一般的让人看不懂,就说傅东莱吧,徐遮幕倒台之后,次辅之位一直高悬,众人眼中,傅东莱替补上位,似乎已经成了既定,但嘉德愣是拖着没有下旨,知道如今,傅东莱依旧是东阁兼户部主力朝政。
这一下,连首辅的位子都要空出来了,论资历,朝中无人能胜得过傅、杨二人的,不过大家对于一直做传声筒的杨景似乎不怎么看好,嗯,不是似乎,是完全不看好。
而强势的傅东莱,再次成为人们眼中内阁首辅的第一人选。
同时,在此次倒李运动中,大放异彩的清流一脉,也开始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抛弃了被他们视为魁首不二人选的冯恒石,因为冯恒石的残疾,已经断了他的入阁之路,开始为另外一人造势。
若说此人,并不在京城,而是在南京养老。
南京户部尚书金代仁,宣隆四十年进士第二甲七十六名出身,曾任翰林院编修、修撰、国子监祭酒、督察院佥都御史、通政司誊黄右通政,最后转任南京户部侍郎,又熬到了尚书之位。
若只看这位的经历,当真是清贵的不能再清贵了,翰林院、督察院、通政司,这都是出清流的衙门,而南京户部可不是养老那么简单,它掌管着大乾大半个的家当,贵不可言。
最关键的是,他被贬出京城,似乎也是因为受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嘉德的牵连,不过具体的情节,贾瑛就不知道了。
不过即便金代仁能顺利补入内阁,内阁依旧只有三人,与之前满员相比,人数明显不足,于是顾春庭也被抬了出来,作为有力人选之一。
消息灵通,手腕活络的官员,已经开始接近这两名即将成为新贵的清贵了。
门庭冷落鞍马稀,这是李府的真实写照。
但真正让贾瑛诧异的是,江南除了这么大的事,无论朝中官员如何弹劾,皇帝似乎都没有表现出,要“兔死狗烹”的意思。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贾瑛不得而知,但他知道,这位做了将近二十年首辅的李阁老,手腕远比徐遮幕强出一倍不止。
他到如今,依旧能安然无恙,就是最好的例证。
不是贾瑛胡乱猜测,即便是皇帝,想要收拾一名大臣,也需要前期造势,李恩第身为首辅,若真要下狱论罪,总是要一步一步来的,不可能直接从首辅的位子上把人拉到大狱里去。
这么长时间还没动静,大概率是不会有太大的动静了。
罪官进京之后,皇帝都没带让三法司审理,一封旨意从宫中传出,直接就定了罪,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没有杀头,这大概是给那些没有被牵连的李党官员一个安抚吧。
仅仅第二天,李恩第致仕的消息,便在官场中传了开来。
贾瑛心中对这位曾经的首辅,更是叹服不已,给皇帝当差,能全身而退的,这世上又有几人?
李恩第没有在京中过多停留,致仕第二天,便遣散了大部分的家仆,仅仅带着几名亲信老仆,还有李小保,离京还乡。
贾瑛有些看不明白,不过这世上看不明白的事多了,何必强求。
反倒是开过勋贵一系,失去了一个强援,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是的认真考虑一下了。
傅东莱不出意外加少傅了,对此都在百官们的意料之中。
但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还在后面。
临敬殿大学士杨景,杨廷敬,擢升刑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升任内阁首席大学士。
杨廷敬居然成首辅了?
嘉德这一波操作,晃瞎了众人的眼,包括贾瑛自己。
在他看来,嘉德一心想要改革朝政的,放着能力和威望都远超杨景的傅东莱不用,居然擢拔了杨廷敬?
如此一来,身为太子少傅的傅东莱,就只能屈居第二了。
虽然没有旨意,但却是既定的事实,毕竟太子三少的清贵,仅次于三公和三孤,是活人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
顾春庭升任了东阁大学士,在翰林院苦熬了小半辈子,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让贾瑛感到心安的是,嘉德没有召金代仁入京,起码目前没有这种迹象,清流一系还在不断造势,似乎有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决心。
可惜,一直等到月底,清流们都没有得到嘉德的回应,这场独角戏,唱的有些尴尬。
贾瑛对于清流倒是没什么偏见,可他却不想看到有自命清贵的官员入主内阁,他虽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可对于大乾,还是有感情的,毕竟他为这个朝廷流过血,不希望看到将来有一天,天下被这些只知道夸夸其谈的清贵们给祸害了。
宝玉和凤姐还没大好,不过神志已经清醒了,只是每日依旧贪睡,身体乏力。
贾瑛在府中等了数日,没有等到癞头僧和跛足道,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