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对于百姓们来说是神秘庄严的,让人可望而难生近意。再加上又有威武的禁军守卫,便是皇城根儿下的百姓,都难以靠近一步。
可这些只是针对普通的百姓!
对于有些人来说,禁宫,不过是大一点的堡垒罢了,而只要是堡垒,无论怎么坚固,也是有弱点可循的。
已经宵禁的京城街道上,偶尔有一二醉汉流荡,尽被值夜的巡防营拿了回去,等人第二天酒醒,再敲一笔银子,才会放他们离去。
是以,虽说巡夜的军汉辛苦,可以就有不少人挤破了脑袋都想进去。
只是京城这么大,巡防营也不可能把人都铺满了,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
禁宫东侧的时雍坊、保太坊、南薰坊内的几处街道上,不时有几道身影借着夜色掩护,避开巡防营的路线,悄然向东华门所在的方向而去。
宫城的东华门,就在文华殿与文渊阁的东侧不远,只不过中间有矮墙隔着,矮墙内,外臣无召是不得擅入的。
此刻,正有几名太监向着东华门而来,东华门的守卫对这一切,似乎都已经见惯不惯了,也没有出声喝止!
宫里的规矩,即便是太监,入夜之后,在没有领差的情况下也是不得随意走动的,何况是靠近宫门!
等几名太监近前,只见有一名身着金甲的将领迎了过来,一边打招呼道:“公公安好!”
只见打头的那名太监满脸笑意道:“托谢大人的福,咱家一切都好!谢大人身兼禁宫安防重任,该是咱家向谢大人问安才是!”
谢姓将领满面笑意,带着讨好之色道:“谢某一介武夫,怎当得公公如此,还要劳烦公公在陈公公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呢!”
那太监也不客气,只道:“好说好说,只要差事办的好,干爹那里我自会与你分说的!”
谢姓将领笑着应下,又问道:“公公此刻前来可有差事?”
只听那太监说道:“咱家奉了干爹的指派,宫里一些淘汰下来的旧用当要拿去置换一些新的回来,你也知道,虽说宫里不差那些个银子,可该省的还是要省,朝廷如今缺银子,就连陛下的用度都减了下来,咱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也要替主子分担一些不是!眼下这些东西都还能用,只是毕竟旧了些,难免有缺损的地方,若就此扔了,也怪可惜的,不如拿去置换一些新的回来!还要谢大人给行个方便才是!”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用说透了,谢姓将领遇到此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去了。
一来是他也可以分润一些好处。二来,那御用监的掌印太监陈英,是司礼监随堂太监的干儿子,他却是不敢得罪对方。
谢姓将领当下便说道:“公公放心,下官绝不会耽误了公公的差事,一切照旧!”
太监听罢,方才向后面的人挥了挥手。
便只见远处又来了一辆大车,车上满满当当装着好几口大箱子。
谢姓将领则向守门的侍卫挥了挥手,紧闭的大门随即缓缓打开,几名太监随着大车相继出了宫门。
太监们离开后,谢姓将领却没有让人立刻关闭宫门,因为他知道那些太监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回来,宫门外应该有专人接应。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已经过了以往的时间,还不见几人回来,谢姓将领心中一时有些着急。
宫门的开闭是有严格的规定的,尤其是到了晚上,即便是太监也要持了皇帝的手谕方能出入,似他这般随意开启宫门,是单着很大的风险的,而且每次时间都不会太久。
就在谢姓将领准备要派人出去查看的时候,却只听东华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几步声,而且,人数还不少!
谢姓将领心中顿时一惊!便要命人关上宫门!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来已经晚了,只听城楼上的守卒喊道:“大人,有人闯宫!”
谢姓将领一时面色大惊,只觉腰膝一阵酸软无力,嘶厉喊道:“快关宫门!”
“杀啊!”
一声暴喝打破了禁宫的沉寂,也吓坏了东华门的一众守卫!
一群蒙面黑衣人趁着宫门还未关闭的间隙冲了进来,砍翻了守卫,东华门一时打开,更多的黑衣人冲了进来!
禁宫虽是要地,但毕竟处于京城的核心,四周有十二大营拱卫,城内又有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是以东华门的守卫其实并不多!御林军虽说镇守禁宫,可也不过两千之数,而且还是分班值守,分布在五大城门的守卫也不过一二百人!
面对人数比他们还要多的贼人,刚一交手便落了下风!
而那谢姓将领因心中惧意,一身武艺十不存三,没过多久,便被涌上来的黑衣人乱刀砍杀在地。
宫门失守在先,领军将领被杀在后,有些守卫见状居然丢了手中兵刃向着宫外跑去,留下的战斗的更是少数,不过多久,厮杀声便渐渐平息了下来。
而此刻早有贼人向着禁宫之内闯去!
他们似乎对宫内的一切极为熟悉,一群人并未从左顺门出去,因为左顺门外便是奉天门,哪里同样有大批的守卫,而是折向寶善门冲了进去。
宫城即便再大,这么大规模的杀喊声,也足够让各处听见了,各个城门的守卫尽皆失色,却又不敢冒然离岗,万一他们这里也遭到袭击怎么办!
滑稽的一幕便出现了,大乾的政治中心,天子的居所,闻名天下的禁宫,居然被几百个贼人攻破了,而且还径直往华盖殿的方向冲了过去!
华盖殿旁边的偏殿之中,迟迟不见有人传唤的贾瑛二人,此刻已经有了困意,各自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儿。
忽然间只听殿外传来了太监宫女的惊呼声,将困顿中的贾瑛惊醒,便听到殿外隐隐传来刀兵之声!
贾瑛心中顿时一惊,也顾不得宫内不得任意走动的规矩,径直往殿门外冲去,临出门前顺带一脚将依旧熟睡中的冯骥才踢醒。
“护驾!护驾!”
戴权守在华盖殿外,扯着尖锐的公鸭嗓向一众慌乱的太监侍女喊道。
而华盖殿外的广场上,侍卫已经和贼人厮杀在了一起。
贾瑛眼见这一幕,顾不得惊讶,便向着戴权身边而去,还未等靠近,便被驾前带刀侍卫烂了下来。
“无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退回去!”那些侍卫见贾瑛穿着官袍,是以也未立即发作,而是出声喝止!
贾瑛无奈,只得远远的向戴权喊道:“戴公公,必须马上护送圣驾离开华盖殿!”
惊乱中的戴权闻声,正愁没个商议的人,急忙让侍卫放贾瑛过来,满脸惊慌之色的冯骥才也跟着走了过来,此刻他也没有了状元郎的风度,只知道待在皇帝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贾瑛,贼人居然能够杀到銮驾之前,你告诉我,此刻哪里能确保绝对的安全?”戴权一脸忧色。
贾瑛也知道戴权说的有礼,只是外面的贼人太多了,殿前侍卫人数有限,照这么下去,华盖殿被攻破是迟早的事情!
“公公!树挪死人挪活!先不管什么地方是安全的的,皇宫这么大,那些贼人再多也是有限,不可能宫里人人都是乱贼吧!”
戴权一想也是如此,却不敢擅自下令,当下便道:“随我入殿,见过陛下再说!”
冯骥才也想跟进去,却被拦了下来!
殿内的嘉德也被外面的声音从睡梦中惊醒,此刻正穿着一袭睡衣阴沉这脸色,端坐在床榻上,元春则是静静的陪在身侧。
戴权领着贾瑛到了寝殿之外便停了下来,殿内的嘉德听到了脚步声,出声问道:“谁在外面?是戴权吗?”
“回陛下,是奴才与翰林院编修贾瑛!”
“外面怎么回事?”嘉德走了出来,沉声问道!
戴权回道:“陛下,有贼人闯到了华盖殿外,正与侍卫们拼杀呢!奴才斗胆,请陛下移驾!”
贾瑛此刻正跪在地上低着脑袋,看不到嘉德帝的表情,只是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一定很精彩!
堂堂大乾的天子,居然被人杀到了老巢!嘉德心中不愤怒才怪呢!
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听道嘉德帝的声音响起:
“朕哪儿都不去,区区几个贼匪,就要让朕落荒而逃?我大乾是无人了吗?”
戴权无奈,向一旁的贾瑛轻咳一声。
贾瑛闻声知意,当即奏道:“陛下,区区几个贼匪,须臾可平,只是君子不立危堂之下,陛下是一朝天子,肩负的是整个大乾,还望陛下以江山社稷为念,暂移銮驾!”
却听嘉德长吐一口胸中的郁气,话音之中略带着失落之意道:“难道朕这个皇帝就如此不堪?汉有霍去病班定远,唐有李药师徐世绩,朕的大乾居然一个忠勇之人都没有吗?”
此刻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只听贾瑛朗声道:“且请陛下暂移銮驾,以解臣等后顾之忧,臣这便为陛下平了那些乱贼!”
嘉德看向贾瑛,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希冀,沉声问道:“朕知爱卿忠心,可你一个文弱的翰林,冲上去也不过平白丢了性命,你有这份心思,朕便满意了!”
却听贾瑛道:“陛下,臣虽是翰林,却出身自武勋之家,霍去病班定远,臣自是不敢与之相比,可擒杀几个贼子的能力还是有的,却要让那些贼人知晓,我大乾岂无儿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