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当头,才见赖大领着三四个管家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才进仪门便向众人喊道:“奉老爷命:请老太太领两府诰命入宫谢恩!”
贾琏急问道:“可知是什么事?”
赖大回报道:“奴才们在奉天门外等候,夏太监出来道喜说咱们家大姑奶奶被陛下点了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后来老爷从宫里出来,命小的们回府请老太太们入宫。”
“老爷呢?”
“老爷往凤藻宫请安去了!”赖大说道。
“快去回了老太太!”贾琏吩咐道。
赖大走后,贾府的一众男嗣们脸色之上尽皆浮起了红润之色,自今日起,贾家就不再是单纯的勋贵之家了,而是勋贵加外戚,是真正的与国同戚了!
四王八公之中,原本便已贾家一门两国公儿独占鳌头,只是历经几代之后,每家各有衰落,贾门两府更是没了往西八公之首的威严,比之别家都有所不如!
就如镇国公家的牛继业,便曾是禁军右都统,随说是武官,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负责守卫皇宫,更是体现了皇家与镇国公府的信任与亲近!
再如理国公府的柳芳、修国公府的候效康,那也都是京防十二营的主将。
而贾家,除了两府剩下的空架子外,就只能依靠姻亲王家在外面撑着门面了!即便是贾瑛的父亲贾敇,曾经是云南卫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也无法与其他几家相比。大乾的卫所职级与镇军、京营相比低了可不是一点半点!一个地方的都指挥使,若是调到镇军或是京营之中,大部分也就是个游击将军的职位,撑死了是个参将。而镇军大将和京营都统,只要是外出带兵,基本上都是一军主将的级别!
贾家的一众男嗣们,虽说纨绔,可不代表他们心里就会痛快!
要不然贾敬当初也不会铤而走险,放着安稳的富贵不要,却冒险参合进皇家的争斗中去!
只是,这一切从今日起,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众人相互庆贺几声,复又回房里换了朝服。
贾赦是一等神威将军爵,贾珍是三品神威将军爵,都是一身的大红绯袍,只不过一个是狮子补、一个是虎补。
武官绘兽,文官绘禽。
贾琏从六品的同知虽说是捐来的,可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儿,也是一身青袍鹭鸶补服。
至于贾瑛,他还要认真考虑一番该穿那一套朝服合适。承直郎的散官官服是不需要考虑了,六品与七品官服差距不大,都是青袍,剩下的就是皇帝刚刚赐下的那身麒麟服和翰林服了。
麒麟服虽不是常吏服,但也是朝服的一种,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代表着臣子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大乾的麒麟服只有两种,一种皇帝赏赐给大臣的麒麟服,另一种就是公侯官服上的麒麟补了。
只是两种麒麟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麒麟补子官服那是正儿八经的一品朝服,而麒麟服一般都是赏给四五品朝中官员的。
另外还有蟒服、飞鱼服、斗牛服,那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荣获的。
人们常说的绣衣卫身着的飞鱼服,其实那都是一众笼统的叫法,真正的飞鱼服,即便是绣衣卫的高层都不一定会有。
今天是贾府荣获隆恩的好日子,贾瑛还是选择了麒麟服。
而另一边,贾母、刑王两位夫人、尤氏也都穿戴好了诰命服饰,坐着四乘大轿,在贾府一众男嗣的陪伴下向着宫中而去。
再见元春时,她已不再是一身女官打扮,而是凤冠霞帔,深青锦织金鸾云纹翟衣,头戴九翚四凤花钗朝冠,满身的雍容华贵之气!
今日是元春受封的吉日,戚家诸亲眷可不论男女,皆入椒房叩拜!
彼时,元春与贾政已经哭过一场,此时又有祖孙、母女相见,泪水更是不必再提。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家人叙话尚未感到尽兴之时,便有宫中女官觐见,外戚入陛时间已过,正要催促众人出宫,请贵妃娘娘入坤宁宫拜见皇后,再到慈宁宫给太妃请安。
贾瑛在临走之前,才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隙,与元春低语了几句,至于都交代了些什么,却是无人可知,只是在众人临出凤藻宫之时,元春向着贾瑛重重的点了点头,以示让他放心。
京城之内是没有秘密的,元春受封贤德妃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带着贾瑛一日之内连接两道圣旨的消息也传了出去,贾府的门庭再次喧闹了起来。
贾府京城八房,无论嫡系庶出,还是直脉旁系,都聚到了荣府,加入了这场盛筵的狂欢之中。
热闹一日之后,待众人散去,贾瑛几人又被贾政请到了荣庆堂,商议起省亲一事来。
贾瑛闻言心境难免有所欺负,前世文明遐迩的大观园,也要提前出场了。
如何修建省亲别院,自不必细说,从宁府的会芳园接入荣府的东大院,横跨东西几近四里,南北数百米,绕着一周转下来,也要走差不多十里地,总面积将近占地一千亩,若是建成会是何种盛况可想而知。
总有人说贾府建了一个大观园,太过奢靡耗费,为将来的败落埋下了祸根!
贾瑛起初也做此想,只是等他真正融入到当今的时代中时,才发现这种观点何其的荒谬!
贾府建园子的用地,一应都是私地,未曾多贪多占半分,也只是将老园子改造一番罢了,若说耗费,那指定是不会少的,若说奢靡......真要是与别家比起来,还真谈不上!
北静王水溶在还未承袭王位时的私人园子,贾瑛是见过的,只城西那一处园子,就不比大观园小了多少去,何况那只是水溶随手让给众人暂住的其中一处!
当下大乾的人口,可不像他前世的那么多,偌大的大乾国土,多了去的荒地无人开垦,以至于每年朝庭都要从人口稠密的省份强制迁徙一批过去。
当然啦,朝廷地多,不代表百姓手里的耕地也多。
一千亩,差不多就像是前世的一个大学校区那么大,对于贾府六七百口子来说,住起来却是也够渗人的。
议定好了这些,众人方才散去,各自忙碌起来,建园子的重任则落在了贾琏、贾珍头上。
贾瑛则是独自向老宅而去,准备南下湖广的事宜去了。
一路上,贾瑛回想着他入京以来的一些经历,脸上时不时浮现起了笑容!
还是有所改变的!
方才听贾蓉说起,可卿的病也有渐好的趋势,元春的贵妃之位比原本的要来的早了一些,大观园的地基,也提前动工了。
而自己,则要开始一段新的征程了!
接下来的几日,贾府的其他人都在忙碌着建园子的事情,贾瑛则是抽空去了一趟兴庆街!
从云记提了一笔银子给贾政送了过去,算是尽他的一份心意!
只是贾瑛不知,他这一副手笔,却叫贾府的众人吃了一惊,任谁也没看出来,一直都借住东府的瑛二爷,原来也是个豪富,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是五千两银子起步!
不要小瞧了五千两,这是贾瑛在云记入京几个月来所有能分到手的银子了,这其中还挪用了云南木氏的一部分!
大观园虽说宫城浩大,不过以贾瑛估计,若能有个一二万两,差不多也就够了!
普通百姓之家,一年有个三五两银子,就能过个好年景了,府里的小姐姑娘们,一年下来也不过二三十两的例钱!
都说刘姥姥去贾府打一个秋风,就能过个好年!
呵!何止是一个好年,三五年躺平不用动弹,照样吃香喝辣的!
提起刘姥姥,贾瑛还有些遗憾,去年腊月底,刘姥姥便已经来过贾府了,只是她也只拜了凤姐,府里的其他人却是不知晓这事,贾瑛自也不会知道。
他还是特别想见识一番刘姥姥的小人物大智慧,是什么模样的!
“你要去湖广?”
云记香料铺后堂,齐思贤放下手中的账本,看向贾瑛问道。
贾瑛点了点头,道:“不错!恩师那边缺人手可用,朝廷也有意下重心经略湖广,我遂趁机向陛下请缨,去助老师一臂之力!”
齐思贤沉默片刻后,犹豫着说道:“你既要去湖广,可否带我一道?”
齐思贤,她此刻神情略显失落和伤感。
贾瑛看了她一眼,却是猜到了她为何如此!
湖广时两人相识之地,是她的故乡,也是她心中的一道疤!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贾瑛轻声安慰道。
齐思贤摇了摇头,敛去面容上的悲凄之意,平静地说道:“如今那些贪官也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也不再有什么怨恨了!只是父母遇难之后,是铁大哥帮我草草安葬了一番,如今风波已过,身为子女,自然是要让父母落叶归根的,今后江湖飘零,我也不知是否还再有机会回去祭拜,只想你再帮我一次!”
贾瑛皱了皱眉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只是,虽然湘才公遇刺的风波过去了,可湖广依旧不是善地,我此行前去,也是吉凶难料,怕是顾不及你!这样吧,到了湖广,我让喜儿陪你走一趟,只是你不能在湖广过多耽搁,将事情料理妥当之后,便尽快返回京城!再者,京里的这一摊子事情还全要靠你打理呢!”
齐思贤轻点玉颌,嘴角含笑,怔怔的看着贾瑛说道:“我能有一个安身之所,全赖你的照顾!我也知道,自己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只望你不要嫌我累赘便好!京中的事情,你尽可放心,我会帮你守住这里的!只是......”
见齐思贤话到半截,贾瑛问道:“只是什么?”
齐思贤忽然一改往常时近时远的清冷态度,像是倩女叮嘱良人一般,温声细语说道:“此去迢迢路远,只愿君无灾无劫,尽破尘埃!”
贾瑛霎时心中一荡,莫名有种揽佳人入怀的冲动,只是齐思贤却不给他机会,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回了厢房,关上了屋门!
贾瑛揽了一个寂寞!
原地尴尬一笑,出门而去!
及至贾瑛离开,后堂厢房的屋门方才又缓缓打开,女子痴痴的盯着贾瑛离去的背影,自顾轻声呢喃道:“你已有了黛玉妹妹,又何苦因我让她伤心呢!”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你放心,我会帮你守好这条退路的!”
贾瑛将云记开到京城,自然不只是为了赚些银子花,云记不过是个掩护罢了,这其中自然还有其他的安排!
比如说这里的伙计大部分都是从南疆招揽来的,再比若说,城外的作坊之内的工匠,好些都是流放的罪官之后。
在比如说,每月底,云记都会有一笔银钱开支,却没有具体的去向。
这些都是经齐思贤一手操办的,以她的聪明性子,岂会猜不出贾瑛此举别有深意吗?
只是贾瑛未与她说,她也不会多问一句,她只是一个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归巢的幸运女子罢了!
在这里,她很安心!
出了云记,贾瑛则带着喜儿向城外半坡长亭而去。
前两日,贾瑛在哪里送走了柳云龙与张子臣,今日依旧是去送行!
兵部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杨佑终于如愿以偿能离了京城这处豢蜷着他的牢笼!
等到贾瑛感到长亭之时,京城的大小纨绔都已经赶到了,一个个锦衣貂裘,佩环粉脂。
京城里,第一大纨绔要离京参军去了,这些平日里常把义气二字挂在嘴边的小纨绔们,自然是要来相送一程的!
送别礼也很奇葩!
有人送烈马宝刀的,有人偷了家里的铠甲前来相送的。
还有的纨绔命小厮抬了桌椅,备了一席丰盛的酒菜,从胡同里请来了舞妓乐班,想要在临别前再做一番畅饮!荒坡之上,长亭之中,一群轻披罗衫的妙龄女子翩翩起舞,旁边还伴着丝竹之乐,可能想象得到这是怎样的一幅场景画面!
居然还有纨绔送女人的,怕杨佑去了军中无人暖脚!
贾瑛看了无语,只能心底里赞叹一声:“不亏是纨绔!”
“我以为你这家伙掉在女人窝里,不来了呢!”见贾瑛姗姗来迟,杨佑这家伙心里很是不快!
“你怎么还没走?”贾瑛同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轻嗤一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