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日,大乾的风似乎又刮歪了,处处透着邪异!
首先是京城外驻守的京营大军,忽然向北方调动了起来,不免让京城里的百姓猜测,是不是草原上的匈奴人又打了过来,太平了几十年的大乾又要迎来战事了吗?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以往但逢大军出征,皇帝都会颁下谕旨,朝廷会在正阳门举行专门的出征仪式,大军自正阳门出,从德胜门归!
每逢此时,京中都是盛况空前,万人空巷,百姓们会早早的赶到正阳门到永定门的大街上目送大军出征。
只是眼下,既没有皇帝的谕旨,又不见朝庭举行出征仪式,大军便开始调动,一切看起来都显得异于寻常。
只是大军开拔之后还没过几日,京城里忽然又起了流言。
先是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说钦天监监正夜观天象,紫薇星暗,北斗南移,有红光照耀北方,天狼青光大盛,天降兵祸于大乾!
钦天监在百姓的眼中,是神秘而高大的,在百姓看来,钦天监的官员们就是活着的神仙,能与上天对话!
这一则流言自然很快就在京城里传开了,再加上京营大军的调动,少有不信者。
京里的百姓不会在意这些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只是当做一时的谈资,茶余饭后与相熟之人乐道,打发一下无聊儿枯燥的时光。
可钦天监监正却坐不住了,他今年都快七十岁的高龄了,又患了目翳,平常认个人都困难,什么时候我就夜观天象了?
夭寿啊,这是谁做的缺德事,不想让老夫安度晚年!
当天,七十岁高龄的陆监正,在一众钦天监僚属诧异的目光中,健步如飞,灵活的像个猴子一想,拖着顾不上穿好的屐履向皇宫之内跑去,连轿子都不坐了,嫌慢!
陆监正:“废话,晚去一刻钟,老夫脑袋就得搬家了!”
钦天监的风波还没完,便又有流言传出,只是这一次,却彻底的惹怒了住在深宫之中的皇帝。
“去给朕查!是谁在暗中滋事,朕要灭他九族!”华盖殿内,琳琅瓷器摔了满地,嘉德眼中带着猩红,从未有过的怒火和失态。
“窦章,你们绣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朕,朕就是养一群猪,也比养着你们强!去给朕查,查不清楚拿你的脑袋来见朕!”
大殿之内,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一副寒蝉若惊的样子,就连戴权都很是识趣的闭上了嘴,一动不动的站在角落里,只想做一个透明人儿。
流言这种东西,不光是百姓们爱听,就连大乾的官员们也做了一回吃瓜群众。虽然不敢明着议论,但私底下还是免不了的。
没办法,这则信息实在是太劲爆了!
当今圣天子嘉德皇帝,与宣隆帝的宠妃有染,而且还暗结珠胎!
一时间,百官看向皇宫方向的面色都开始变了。
有一些聪明的官员,则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自古而今,宫闱秘闻向来是少不了的,比如前朝某位皇帝在后宫一夜御女三千,比如后宫某位贵人为保不老容颜,日夜以处子元红做药引。
只是像这种直击当今天子,做出有悖人伦的大不孝之事的流言,古今少见。
什么样的人,才会胆子大到这种地步?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上一次是逼着皇帝下了罪己诏,那这一次呢?
察觉到事情不对的官员们,纷纷开始装起了聋子哑巴,俺们就是打工的,谁坐那个位置都无所谓,不升职也不涨工资的,凑那个热闹做什么!有些反应迟钝的,看到同僚闻声色变的表现,也都醒悟了过来,做起了聋子哑巴。
别说是这些中下级官员了,就是李恩第、傅东莱等人,此刻也只能保持沉默!
别说只是一些无凭无据的流言,就算是事实又能如何呢?
如果宣隆帝还活着,嘉德只是太子,他们或许会请废太子。可现在天大地大,嘉德最大,难不成还要他们换个皇帝吗?
绣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出动了,一连几日在京城内展开了搜捕,只是流言这种东西,是压不下来的,甚至愈演愈烈!
五月初十这天,注定是一个只得铭记的日子。
又一条爆炸性的信息在京里的大街小巷中流传了开来,宣隆皇帝并非寿终正寝!
至于是怎么死的,就有好些个版本了。
有的是说宣隆以七十六岁高龄之姿,夜夜笙歌,死在了嘉德为宣隆敬献的美人榻上;有的是说嘉德与某位太妃幽会,被宣隆帝撞破好事,于是恶向胆边生,生生掐死了自己的父皇;另外一个版本则是,嘉德担心自己的丑事被太上皇发现,于是在宣隆的药膳之中,放了慢性毒药。
但不论是哪个版本,都与嘉德有关,弑君弑父、不忠不孝的罪名,嘉德算是摘不掉了。
似乎老天爷看不过去了,五月初十的夜晚,钦天监再次传出消息,陆监正夜观天象,东南上空有荧惑守心。
只是,这一次陆监正没有进宫请罪,因为挂在夜空上的荧惑星,全天下的百姓都看到了!
是夜,禁宫之内,负责撰写皇帝起居注的官员如是记到:嘉德五年,五月初十日夜,帝居临敬殿,目望东南,仰空怒叹:“天不助我!”喋血,至昏。有太医急召入殿。
荧惑守心的一幕,不知京城的百姓看到了,身在长沙的贾瑛也看到了。
“荧惑为勃乱,残贼、疾、丧、饥、兵。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因与俱出入,国绝祀。”贾瑛抬头看着天上的异象,心中不由想到了太史公的一句话。
朝庭急令出兵的旨意与日前已经发至贾瑛手中了,傅东莱在给冯恒石的信中没有解释原因,想来他也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南安王的援兵才行至贵州,贾瑛这边的新军也是刚刚组建不久,谁都不知道楚王这些年在湖广到底积攒了多大的势力,他想要造反,不可能手中没有一兵一卒,仅仅是依靠白莲教那些人,兵部拨给湖广卫所的火器如今也没有下落。
贾瑛同样不理解,既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什么不等对方先把底牌亮出来,再一网打尽呢?这个时候出兵,未知的因素太多了,想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那是不可能的,从冯恒石到湖广的那一刻起,他们这些人就被盯上了,包括贾瑛在湘南的一系列行动,楚王府不可能毫不知情。
朝廷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楚王在没有竖起大旗正式宣布起事之前,行事依旧会有估计,湖广名义上已然是大乾的疆土,朝廷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只是不管贾瑛心中再是想不明白,皇帝的旨意也必须要执行,明日就要开拔了,却没想到老天这么不给面子,出现了荧惑守心的天象。
这无疑对军心士气有着极大的影响,民间关于这种异象的传说更是邪乎,不过好在此时营中已经宵禁,除了值夜的士兵,其他人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如此天象,不利出征啊!”木恩赐此刻也一脸忧心说道。
贾瑛闻言,面色轻松摇了摇头道:“只是一种自然天象罢了,大势在我,有何不利?”
木恩赐摇了摇头说道:“表弟,你是熟读史书之人,自古以来,每每出现这种异象,天下必有大劫!楚惠王灭陈,秦二世失国,汉成帝失位,王巨君篡政,这些我都知道的事情,你难道会不知道?”
贾瑛笑了笑,指了指天上的荧惑星说道:“表哥,你觉得大乾疆土之上有看不到这种异象的地方吗?”
木恩赐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天之大,人为蜉蝣,哪里只是我大乾,恐怕便是域外之民也能看到。”
贾瑛点了点头道:“那我且问你,楚国与陈国,可否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木恩赐点了点头,面带不解的问道:“表弟你到底想说什么?”
贾瑛轻笑一声到:“既然是同一片天空,为何世人只说陈国因荧惑星出,而被灭国,我只想问对于楚国呢?这种异象又意味着什么?”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木恩赐一时无言相驳,强说道:“就算不提楚、陈两国,那秦二世和汉成帝呢?又该怎么解释?”
却听贾瑛问道:“表哥以为,秦是因暴政而亡的呢,还是因为出现了荧惑守心的天象而亡的呢?”
木恩赐脱口而出道:“自然是暴政!”
贾瑛点了点头道:“不错,秦二世如此,汉成帝荒淫无道也差不多,都是为君者先失其道,而后致失国。那我再问你,当今的大乾皇帝比之秦二世、汉成帝如何?”
木恩赐则不再出声,大乾从开国之初及至如今,四位皇帝,都不是秦二世、汉成帝那种荒淫无道之君,反而大乾的国力整整日上。
却听贾瑛又道:“错的是楚王一方,是他们鱼肉百姓,与湖广官员狼狈为奸,养寇自重,为什么要朝廷来为他们背负这种过错呢?至于说对大军不利......我还是那句话,大势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