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通灵塔里有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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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头等舱近乎相隔整艘轮船的另一处房间之中。

一个头发油腻而糟乱的中年男人有些焦急的抹了抹额角的汗。

他一把拽住了路过的金发少年，在对方吃痛皱眉之时疾声问道：“还没找到保罗吗？”

“都说了没有——”

少年很是不耐的嚷嚷着。

“什么没有？”

而在这时，一个阴冷而沙哑，慢吞吞的声音传来。

房间中骤然渗出了一阵寒意。人们下意识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那是一个看上去枯瘦如鬼影般的男人。

他看起来大约四五十岁，眼神像是蹲守猎物的孤狼一般幽深。男人的脊背有些佝偻，在门口出现时倚靠着周围的墙壁。身上虽然穿着整齐的西装，但因为稍大一号、肩膀撑不起来而显得有些垮塌。他的眼底浸染着昏黄色的光辉，这让他看起来有一种病恹恹的感觉。

他慢悠悠走进来，其他人纷纷停止了交流与行动、向他问好并行礼：

“拉西米教授！”

“下午好，教授。”

被称为拉西米教授的中年男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开口回应。

他盯着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男人，直直走了过去。

那男人也吓了一跳，像是個学生一般乖乖站好。他旁边的金发少年也是面露恐惧之色，却不敢逃走。只能愤愤的瞪了一眼身边的中年人，随后低下头来。

“什么没有？”

拉西米教授走近之后，低声再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刚刚的话。

金发少年语速飞快的说道：“保罗不见了，梅德尔助教让我们去找他……”

“是这样的，教授……”

中年男人用力挠了挠头发，一边刷拉拉的掉头皮屑、一边低头小声说道：“之前登船的时候还有人看到他……”

但不等他继续说什么，梅德尔助教的话就被拉西米教授打断了：“保罗不见了？”

“……是。”

梅德尔助教哑口无言，只得点头。

“我让你看好他的。”拉西米教授皱着眉头，慢吞吞说道。

“……是。”

“所以你怎么做的？”

拉西米教授轻声说道，如同情人间的低语：“你把他放走了？”

梅德尔一个激灵，顿时开始解释：“不不不，我说过，开船的时候他明明……”

“——你知道的，他很重要。”

拉西米教授继续打断梅德尔的话：“比你们加起来都重要。”

“是，是，我知道……”

梅德尔擦了擦汗，不断躬身点头。

而在这时，拉西米教授的一根手指静静停在了梅德尔额前。

刹那之间，整个房间化为了一片寂静。梅德尔一动也不敢动，而拉西米教授也宛如枯死的尸骸般充满死气。

所有人都沉默无声的看着这一幕，原本淹没于话语中的海浪声也因此而显得格外清晰。

哗啦——

哗啦——

或许只是过了十几秒，但梅德尔却感觉像是过了几分钟那么漫长。

终于，拉西米教授的手指慢慢蜷缩并收回。

见到梅德尔没有立刻死去，“松一口气”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狭窄的房间内几乎要形成了连成一片、清晰可闻的叹息。但人们很快又意识到这会有多么不礼貌，于是立刻又恢复了安静。

而梅德尔仍旧维持着之前的姿态，一动也不动。

——他被石化了。

除却变成石像之外，完全僵滞不能行动也可以算是石化的一种。这也是保存术的一种应用——活体保存。

“这是第三次，梅德尔。我会给你父亲些情面……但没有下次了。”

拉西米教授那沙哑难听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最好期望我能把保罗找回来。”

他背着手，如尸骸般冰冷的面孔扫视过整个房间，命令道：“去做你们该做的事。”

刹那之间，仿佛被冻结的人群顿时恢复了热闹与活力——

他们将与他们共处一室的那些高大而沉重的木桶用力搬到窗户边上，将其中从教国购入的生物标本与其中的保存液全部倾倒而出。

每个人都像是努力表现自己有多么勤劳、又有多么认真工作一样——就连搬运木桶的声音都显得那么清晰。

“——安静点，我们这是秘密行动。”

拉西米教授那充满讽刺的声音再度响起：“伱们是在盖楼吗？还是说谁想当地基？等回去之后我第一个满足他。”

一瞬间，工作再度变得安静了下来。

学生们轻悄悄的工作着——虽然无声无息却又无比迅捷。

拉西米教授皱着眉头在房间内环视一圈，却似乎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另一个人。他挑了挑眉头，不发一言的安静离开了。

等他离开之后，船舱内的学生们这才松了口气。工作的速度也顿时就慢下来了一大截。

又过了好一会，梅德尔才渐渐能够恢复行动。

先是手指能抽动一下。随后眼皮开始能眨动，眼泪从中流淌而出。又这样过了好一会，他才狼狈的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不断伸手敲打着自己的肩膀和腰。但房间中却并没有其他学生理会他。

来来往往的学生从他身边路过，却几乎没有人看他一眼。

“我也来帮忙！”

而梅德尔助教缓了口气，便站起来自顾自的挤了过去。

另外一边。

阿莱斯特的手指敲打着沙发扶手，陷入思考。

“再详细一些。”

她突然开口，向保罗提问道：“你们具体打算怎么进行？”

一旁的迪米特抢答道：“就是把我们带来的‘绞索’倒到海里去……”

“完整来说是这样的。”

保罗打断了迪米特的话，从头开始说：“一般来说，用作保存剂时我们会使用正常浓度。而我们向来有一项工作——

“因为星锑与安息并不接壤，港口又被地精商人控制，安息的那些蛇人与蜥蜴人的船开不进来。所以当我们需要与安息人交易的时候，就会选择从教国进行。”

“什么交易？”阿莱斯特追问道。

“人体标本。我们需要大量人类以外种族的标本……死灵术的学习会消耗大量的尸体，而星锑甚至连人类尸体都给的非常勉强。”

保罗答道：“但是教国并不允许买卖人体组织，同时也不允许进行奴隶交易。因此安息人采用了另一种交易模式——他们将一些奴隶直接带来教国，然后请我们来将他们制成‘活尸’级别的标本。也就是说，提供服务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而提供仪式、炼金学或者死灵术加工则是教国允许的。”

“那安息人又该怎么盈利呢？”

阿莱斯特详细的询问道：“他们总不能是掏钱把尸体给你们吧？”

“——因为标本定制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并且也容易损毁尸体、或者无法保持最高规格的质量……最高质量的标本能直接用于死灵术研究、或者用于制作高等级的死灵，这就需要非常高的技术。

“所以在安息人给我们20%的‘订金’之后，我们会反过来再缴纳一大笔‘押金’，来确保它们的完好无损。因为工序复杂、制作困难，这笔押金的数量要远高于订金……于是结果上来说，就是我们交了钱并且带着尸体回来了。”

保罗冷静的说道：“之后……就没有之后了。订金就仅仅只是订金，押金也就被他们‘扣下了’。之后只需要我们再写一封信过去，很遗憾的通知他们‘所有的尸体都已损毁，交易取消’，那么这事就结束了。尸体也的确是已经损毁了——它们都被用来提升学生们的保存术与死灵术水平了。”

……聪明啊。

阿莱斯特感叹道：“通灵塔里有天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