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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很沉，等他醒来看到消息，已是早晨七点过十分了。

孩子在吃早餐，他一边心不在焉的往嘴里塞早点，一边忙碌的巡逻自己帖子的下方留言。

“是父亲发什么消息了吗？”

奇奇自从他上初中开始，大家就开始叫他的大名已经不是能够随便糊弄的几岁小孩了，他单从周耀慌乱的表情就能够看出肯定和他另一个父亲有关。

——毕竟也只有和常决明有关的事情，周耀才会展现出如此外露的情绪。但凡是工作上或是别的什么方面出了问题，他现在都应该是悠闲的边刷手机边吃早餐…

所以只能是常决明，

没有第二个可能。

“他看到我在论坛上发的帖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网上那些评论…”

周耀揉了揉太阳穴，一边手上加紧删除一些不当言论一边随口应付自己的儿子，“你吃完就赶紧去上学吧。”

学校离得不远，奇奇倒不用那么着急忙慌的赶路，他慢悠悠喝完了杯子里的牛奶，抽出一旁的纸擦了擦嘴，一面低头用手机给自己另一个父亲熟练发信息的同时还不忘和周耀搭话。

“早和你说了，不要在网上老是跟他们吵架，没什么用还浪费时间…”

周耀可没功夫搭理自己儿子，依旧埋着脑袋，专心致志的检查着帖子里是否有遗漏的漏网之鱼。

“明明回你消息没？”

“没有。”奇奇自己收拾着自己的碗筷，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父亲估计现在还在忙吧，我记得现在这个时间，他们那边是下午两点多，午休还得半个小时吧…”

“哦……”周耀眼睛盯着屏幕，手上划拉的动作依旧没停下来，“等这回明明回来了，医院应该会放三天的假，我和他说好了去桂林玩，到时你有点眼色啊，别那么不懂事，别又跟去年一样，非要闹着跟着一起去。要是他问你，你就说你想和同学出去玩，我另外给你钱…听到没？”

——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人嫉妒心强到连儿子和自己爱人太过于亲昵都会吃醋啊，吃醋到私底下对儿子偷偷进行告诫啊，还不止一次…

常决明当然不会知道家里这些暗潮汹涌，而早已经习以为常的奇奇熟练的为自己讨价还价。

“不行啊，你太过分了，父亲一年也就几回假，你占了多少，除了我生日那天，你什么时候让过…”

“那我不管…我记得月底的家长会后就是期末，考完第一个周末得去学校领卷子是吧？你要是同意我就和明明说一声，让他陪你去，你要是不行的话，那天你就自己去…”

他这次考得挺好，他自己预估班主任一定会表扬他，所以……

奇奇思索再三：“行！”

一番对话结束，直到奇奇背着自己的书包离开，周耀的屁.股都没挪过位置，脑袋都还埋在自己的论坛帖子里。

他不止查看每一层的主楼，连楼中楼都会挨个挨个点开看看内容。

在确定每一层楼都清空好以后，周耀这才有功夫吃着已经冷掉的煎饼，他咀嚼了两口，嗯，这家味道不太行，下次不订这家了。

手上自然的切回绿色聊天软件，点开置顶的第一位，备注为明明的对话框，消息依旧还停留在他这边的回复。

——【我刚醒。】

——【你在哪儿看到的帖子啊】

——【那个回复啊，吃这么好那是一个梗，不是说吃东西，是夸你的…】

——【其他…其他没什么】

——【[图片.JPG]】

——【今天的早饭。】

——【明明，你吃过午饭了吧？这次的饭菜怎么样，还吃得惯吗？】

周耀拖拖拉拉的绕了一圈，除了解释了其中一个无关紧要的段子，其他图片里其他的回复，他完全无视了。

其原因也很简单，

他…他说不出口。

011

论坛这种网友聚集地本来就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周耀平时也会时不时删除一些帖子里的不友好回复，但回复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楼中楼不特意点进去，压根不会提示楼主的，他也不可能啥事不干，盯着那些回复啊。

肯定……就会一些遗漏的。

他的确是没想到明明会看到那个帖子，他分明不怎么查看的网络啊。看到就算了，还恰好的看到那些回复内容…

如果是正常的网络热梗他肯定会认真仔细进行回答，就像小时候他也经常为常决明耐心解答别人话语的含义…

周耀非常喜欢常决明向他寻求帮助。试想一下，一个智商比许多普通人都要高的天才少年，面容俊朗，他懂得许多深奥的学术问题，能轻而易举的解开难题，却独独不明白一些寻常简单的人情世故，这多么具有反差萌啊。

对于常决明的求助，周耀始终都是一个乐见其成的态度，过去他甚至在心里期盼着明明能够多多来找他。

但这个……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常决明解释那位楼中楼网友的调侃是什么意思，怎么解释你家那位香蕉成熟度是什么意思，剥香蕉皮又代表什么意思？还有一些更隐晦的，带颜色的他不好意思说，还有一些虽然不带颜色的，但明显是阴阳怪气的，看着是夸，实际上是暗讽的…

常决明无法分清哪些是真夸，哪些是明夸暗贬，也很难区别语气，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拥有一双过分清澈的眼睛，明明年纪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但却依旧和稚童一般清澈。

记得他第一次和常决明有亲密关系的那个夜晚，外面哗啦啦下着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但完全不及周耀自己胸口震耳欲聋的心跳。

因为真的太喜欢他了，没办法，单单只是闻着他身上的那股若有似无的好闻的气味都会觉得飘飘然。

他手把手教他，引导着他，他也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一学就会。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在黑夜中亦能熠熠生光。

对上这样清澈的眼眸，周耀觉得自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最无耻的人。当时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有期待，有喜悦，有激动，还有浓厚到无边无际的愧疚，他想着自己父亲和他讲过的话…

在决定资助常决明之前，周父不仅提前打听他的成绩，还找了一个有名的大师算过，确认这小子以后很大可能不会困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出于一种提前抱大腿的想法，才选择资助他，让他签订了那份并不合规的协议…

与其说这是一场爱心资助，

倒不如说这是一笔生意投资。

正因如此，周耀之前才会那么惶恐，知道自家这事做的不地道，心有亏欠，才会陷入那样明显的死胡同里。

还好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一段他以为走进死胡同的路骤然出现转角，漫漫无尽的长夜里看到一线日出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