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边走。”
伴着一声恭言,一名白眉老僧领着几人分开竹林,朝着池边走来。
为首的那人一身白色锦衣,穿着镶金边的白色大氅,面有贵色,神采飞扬。
“这人是谁?看着有些面善。”杜家女瞧着来者,盯着那为首之人,面露疑惑。
“这人你都不认识?”柳家女轻笑起来,“一个月前的那场晚宴,你可是白偷看了。”
“哦!我想起来了!”杜家女一下就醒悟过来,“信王!”
“见过信王殿下!”
比起两女,顾君与王姓男子,可要直接得多,已是抱手为礼。
“几位是?”锦服男子回头看着,身后就有个儒雅男子走上来,给他介绍。
“这位是太原王氏的王守欢,”此人似是对那瘦高个很是了解,“上清宫的入室弟子,至于这一位……”
“吴郡顾氏,顾流,”那顾君主动上前拜见,“三年前拜入楼观道。”
“上清宫、楼观道,太原王氏、吴郡顾氏!都是青年才俊啊!”信王含笑点头,目光落到两女身上,笑着问道:“那这两位怎么称呼?还有那位……”他目光一转,落在池水对面的李易身上,“又是何人?”
那娇柔女子先道:“京兆杜七娘,见过信王。”
“河东柳氏柳如眉,见过殿下。”
信王见她明眸皓齿,笑着道:“孤想起来了,前些日子的晚宴,似乎见过柳家妹子。”至于对面的病弱男子,已是被抛到了脑后。
柳如眉笑道:“殿下真是好记性。”
杜七娘问道:“殿下来此,也是听了风声,想来这照心池一探究竟?”
信王笑道:“司马师飞升前曾评过我,说我不是个修道种子,还是不要在这上面浪费精力了。我们这一辈有两位仙道有成已是难得,气运都让他们占了去,旁人就无从妄想了。是我这好友听了周吉公子的传闻,想来看看自己的斤两。”
他指了指儒雅男子,继续道:“但他面皮薄,知道孤最近要经过洛阳,便叫孤一同来,孤呢又恰好与几位好友约定,便一起过来给他做个见证,要能更胜一筹,正好替他宣扬,赚赚声望。”
儒雅男子摇头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如何与周吉公子相提并论?”
顾流道:“早就听说过杨起杨君的大名,过去就是有名的天才人物,人都说,你是能与李泌齐名的人物!原来也修了玄法!”
儒雅男子杨起就道:“我修玄法,是为明道理,不求鬼神事。此番游学天下,返回华阴,亦是为了科举,经过洛阳听说了照心池之事,特意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顾流顺势后退,不再多说。
信王有些好奇的问道:“诸位也是来此照心的,可有什么收获?”
柳如眉笑道:“我们这点本事拿出来贻笑大方。”
杜七娘则道:“顾哥哥的楼观玄法修行有成,已凝结三枚六贼之符,很是精妙!王家哥哥倒是还未饮池水照心。”
杨起看向王守欢:“王兄还未一试?不如你先来。”
王守欢却道:“杨兄当面,我就不用献丑了。”
信王左右一看,就道:“我看王君也是有底蕴的,又是上清宫的高徒,又何必推辞?”
听得此言,王守欢沉吟片刻,最后道:“既如此,王某献丑了。”他也不磨蹭,抬手一抓,一股无形之气荡漾开去,卷起水面上的一片荷叶,凌空摄起!
“好手段!”信王看得双眼发亮,“这就是玄门道家的驱物手段?”
杨起则道:“驱物需是存神之境才能施展,以神念、阴阳神魂为凭,眼前这个该是上清宫的玄门之法,辅之六贼之能。上清宫的《上清洞真玄法》,讲究以气炼贼,采天地间的六种玄气,蕴养六贼,此气与六贼之念相合,便可用之于外,有如武道中的隔空取物!”
“原来如此!”信王听着,不由点头。
这边如此动静,早就吸引了李易的注意力,他同样看了过来,一脸好奇,心中惊奇的同时,亦忍不住心道:这听来听去,不是皇亲国戚,就是世家大族。
柳如眉奇道:“杨君居然知晓的这般清楚。”
信王笑道:“杨兄平日里喜玄,最喜欢看些玄道之书了。”
几人说话间,那荷叶已落在王守欢的手上,他顺势抬起,将荷叶上的水滴饮入口中。
见信王面有疑惑,顾流在旁解释道:“这照心池的水,听说是因曾将那传说中照心镜沉在水中百多年,令一池之水入幻,若是直接饮用,便会为幻想所迷,有种种不测,所以要用这满意法师当年种下的律荷为媒介。”
嗡!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王守欢已是盘膝坐下,五道光芒各异的气流自他头顶升起,当空交织,慢慢升腾,渐如晚霞!
“妙啊!”信王鼓掌称赞。
柳如眉道:“照心池照起六贼,映射道心,越是念头纯粹、志向越是高远的,这六贼之相便越发绚烂,如之前的周吉周公子,甚至能引得灵气共鸣,湖映心斋,衍生异象,惊动半城!”
“可惜这几日周公子繁忙,不得拜访。”信王话中满是遗憾。
这时候,王守欢收回六贼之气,站起身来,有几分失望:“终究是小打小闹,比不得周氏。”
“那样的人岂是轻易能出的?”顾流安慰起来,“当时那场面当真惊人,一尊大佛凌空,肃穆庄严,竟是六贼所化!实让人叹为观止,怕是几年、十几年都见不得第二个了,须知……”
呼呼呼——
他话未说完,一阵疾风吹起!
气流交错,转眼竟是吹过了整个湖面!
湖边,杨起盘坐闭目,不知何时也拿了一片荷叶,早已吞饮叶上水。
道道涟漪在湖面上荡漾,倒映出一片山水之景!
“湖映心斋!?”
见此情景,顾流等人瞪大了眼睛。
“居然又出现了这等人物!”
他们心中震惊,随即就见道道金光自杨起头顶飞出,在空中变化万千,最后凝结为五颗参天大树,凌空而立,树冠遮蔽一大片天空,如一副巨木之画,将整个大福先寺笼罩其下!
“嗯?”
寺庙后院,几道带着惊讶之意的声音响起。
洛阳之中,泓那和尚猛然停步,抬头朝城北看去;一座典雅小楼中,正闭目斜躺的虬须老人,猛地睁开眼睛,窗外看去。
洛阳城外,茂密丛林之内,正吃着大肉、鸡腿的老道士停下动作,嘀咕着:“怎么又来一个?”
白马寺中,三名僧人本在诵经,忽的微微停顿,但旋即恢复。
邙山之上,道宫之中,坐于云床的中年道人微微摇头:“这洛阳沙门之气运,莫非真要彻底兴起?”随即,他摇摇头,垂目不语。
一时间,洛阳内外,更同时有几道意志扫过,个个透露出惊奇之意!
.
.
“看得如何?”
正当李易看得津津有味,有几分跃跃欲试,想要自己上去试试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令他一个激灵,迅速转身。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竟是站了两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胡子花白,一个豹头铜眼的光头汉子,穿着僧袍,五大三粗。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后退,抱手道:“见过两位,二位是?”
说话的是那老和尚,他声音苍老,但面色红润,瞧着李易转头,就道:“你不是有块玉佩吗?拿来给贫僧看看。”
李易登时明白过来,立刻递上玉佩。
老和尚接过来看了看,叹息了一声:“居然过去了这么久了。”接着,他抬头打量李易,“你却也真的活了过来。”
李易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老和尚也不等他回应,继续道:“武灵让你来访老衲,目的无非两个,一是教你根治隐患的法门,二则护你周全,不让那人立刻将你带回去。”
李易察觉到一丝不对:“法师这话何意?谁人要带我回去?回哪?”
老和尚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是想根除身子隐患,还是要暂时安全?老衲有言在先,当初将你的肉身保下来,已耗偌大力气,所以如今这两件事,你只能选一个!”
“当初是大师你护得我的肉身?”李易一阵诧异。
池子对面的几人也注意到了这里,那给信王引路的白眉老僧立刻绕过水池,走了过来:“见过西堂。”
“西堂?原来是道苯法师!”信王等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靠近。
其中有几人,如那杜七娘等人,还有些好奇的看着李易。
“这人看着孱弱,却是道苯法师的熟人?”杜七娘低语着。
柳如眉不解道:“你关注此人作甚?看着就是个病者。”
杜七娘小声道:“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这个你也面熟?”
另一边。
老和尚并未理会他们,反对李易道:“繁琐之事扰乱,你也别忙着抉择,先让老衲瞧瞧根底。方才你跃跃欲试,该是修了六贼之法,但短短半年,筑基尚嫌不够,寻常的手法看不出高低,不如便用此池吧!”
他忽的身形模糊!
待李易反应过来,那和尚竟已一掌拍在他的胸口。
这一掌无力无意,似是随意抬手,没有蕴含任何敌意、杀意,连李易的神魂本能都未被激发!
下一刻,他已是腾空而起,在杜七娘的惊呼中,飞到水池上方!
池边,老和尚收手捏印!
“照心诀!”
哗!
池水猛然平静如镜面,倒映李易之身。
安静。
众人一时茫然。
忽然!
一点汉韵成涟漪,在李易身上荡漾开来!
于是,山川河流、阡陌城池、亭台楼阁、宫舍殿堂在那水池之中显现。
老和尚一怔,眼中流露出惊疑与迷惑。
下一刻,六团如烈日般耀眼的光辉,自李易身上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