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汉显寻呼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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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

十来个人在椭圆桌旁边坐定，对面只有两名美国人，确切地说，只有一名摩托罗拉的工程师詹姆斯，旁边一名，是外事部门为他配备的翻译潘向阳。

“首先，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詹姆斯先生的到来！”

刘天南说完，第一个鼓掌，其他人跟着一起鼓掌，会议室里气氛立刻就热烈起来。

“传真上说，你们有技术问题向我们咨询。”詹姆斯开口了，声音中带着傲慢：“找我们摩托罗拉公司就对了，在电子技术领域里，我们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秦亮扫了一眼潘向阳，詹姆斯不过只是说了个Number1，这家伙就给翻译成了当之无愧的王者，这润色的本事，强啊。

“当然，我们的收费也是很高昂的，每一个问题，收费一万美元，这还只是理论上的指导，如果要求我们动手解决技术问题，那得看具体的问题类型，从十万美元到一百万美元不等。”

刘天南皱了皱眉头，这美国佬，也太黑了，还不是什么首席工程师，不过就是坐镇首都，摩托罗拉在东方售后部门的，居然就要价这么高！

“是这样的，目前，我们国内在售的寻呼机，都是数字显示的，我们在想，能不能做一款汉显的寻呼机，这样市场会更大……”

刘天南的话还没说完，詹姆斯就摇头了。

“No，No，No，这是不可能的，想要在小小的寻呼机上显示汉字，上帝都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汉字太复杂了！英文只需要二十六个字母，算上大小写，也只是翻一倍而已，就能完成所有的单词拼写和语句的表达，而你们东方的方块字不行，你们早就该用字母……也就是你们的汉语拼音来代替了！你们的方块字，就是个异类！”

作为摩托罗拉外派的售后工程师，詹姆斯已经在东方生活了几个月，对东方那复杂的方块字，深恶痛绝。

“百年前，也有这种声音，甚至有人喊出来了汉字不除，东方必灭的口号，但是，百年过去了，我们的腰杆子早就挺起来了！对了，当时还有个人，写了一篇《施氏食狮史》，不知道您是否想听一听？”

“这位年轻人，你怎么和美国专家说话呢？”潘向阳开口了，上来就是斥责。

“我怎么说话，不用你来指点，我倒是想要问问，你究竟是咱们东方人，还是外国人？方块字是异类，这翻译，你怎么不美化一下了？”

“怎么了？詹姆斯先生也没有说错，世界上主流国家都用字母文字，只有我们……”

“我们有五千年的文化历史！至于美国……不过两百年而已，凭什么用一个几百年的国家文化，来否决我们几千年悠久的历史文化？”

看到秦亮和对面的翻译吵起来了，刘天南皱起来了眉头，咱们不是在说技术方案的吗？怎么变成拼音取代汉字的争执了？

不过……好像也对，这寻呼机上显示汉字，就是这种问题的爆发啊！

“刘科长，你的手下，对外国人太没礼貌了，这样的话，我可不再承担翻译工作了！”潘向阳恼火地看向刘天南。

刘天南有些为难。

建国后，因为和老大哥关系很好，所以，主要的外语语种是俄语，后来，六十年代，英语进入学校，但是没普及开，国家恢复高考后，刘天南考的也是俄语。

等到进入大学，这才发现，没英语的基础不行，因为，那些先进的科技，都是国外的，各种技术文献，都是英文写的！

他开始狂学英文，后来参加工作，搞信息工程，更是需要大量的英文知识，要说看文献，他不怵头，但是，要说口语交流……他还差得很！

翻译要是撂挑子了，这会议还真开不下去了，而且，此时詹姆斯也注意到了会议室里的火药味，用一双质疑的目光看向潘向阳。

“还向阳，我看你是向洋！”秦亮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二鬼子，该怼就怼，该揍就揍！

至于翻译……用得着你吗？

秦亮的目光望向对面的詹姆斯，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语调标准，美式发音，比潘向阳说得还溜！

潘向阳惊呆了，甚至都没听秦亮说的是啥。

对面的詹姆斯听清楚了。

“十年前，在计算机领域里，还没法输出汉字，当时，就有人说，历史将证明，电子计算机是方块汉字的掘墓人，也是汉语拼音文字的助产士。但是，三年之后，我们发布了CC-DOS系统，计算机的屏幕上，出现了我们的方块字！”

当时，可是《语文现代化》丛刊里刊登的这个论断，哼，才八十年代，很多部门里，就已经开始有慕洋犬了！或者说，这种生物一直都有！

“现在，已经是九十年代了，我们已经有了11.5亿人！我们的方块字，是全世界使用人数最多的文字，难道，不该让这种文字显示到我们的寻呼机上吗？这可是全世界最大的市场！”

“没错，我们东方拥有最大的寻呼机市场，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看懂汉字，而不是只能看数字，然后对照密码本！”刘天南开口：“这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刘天南虽然口语不利索，还是能听懂英语的，此时，他心情激动，用汉语附和。

詹姆斯叹了口气：“没错，你们东方的确是最大的市场，否则，公司也不会把我派过来。不过……想要在小小的寻呼机上显示汉字，还是太难了。电脑能显示，不代表寻呼机能显示。”

“这怎么可能，你们摩托罗拉在电子技术领域里，可是当之无愧的王者！”在说这话的时候，秦亮又瞟了一眼潘向阳，你小子不是给摩托罗拉吹呢吗？看看，在你眼里无所不能的美国，照样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您做不到的话，那要不要咱们教教您？这顾问费，咱们就不要了，这上帝，咱们也不当，咱们就当教个朋友。”秦亮继续说道。

“刘科长，您手下的这个年轻人，太过分了！严重伤害了我们最尊贵的外宾的情感，一会儿要是发生了冲突，这可是大事！”潘向阳忍不住了，几乎是向刘天南咆哮起来：“外交无小事！”

“Shutup！”就在此时，詹姆斯突然向他吼了一句：“潘先生，你现在可以走了，这里用不着你了！”

潘向阳惊呆了，他居然被外国人给吼了，他一直都是在帮外国人的啊！

不过，片刻的迟疑之后，他就赶紧挤出了一个笑容：“是的，詹姆斯先生，我这就离开，我在外面的车上等您……”

“哼，慕洋犬。”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秦亮再次翻了个白眼，被自己效忠的主子给呵斥了，还是乖乖地摇尾巴，外事部门里，这种人应该不少！

“你们刚刚不是要说教我吗？现在，我洗耳恭听。”詹姆斯望向对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