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小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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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车辆停到皇宫前，就不能再往内走了。

薛生白和陈慧心下车，除巍峨的神武门外，还见着了一个领事太监，将二人带进了皇宫。

一路都很肃穆。

薛生白前世去过故宫，今世再瞧这座建筑在沪上的皇宫，就觉规模该是小了很多，历史偏移，沪上成了首都，就很奇妙。

走了大半个小时，经好几道禁军检查，以确保两人身上没有武器，差点连薛生白的牛皮针袋都给没收了，陈慧心好说歹说才给留了下来。

进到一间该是皇帝寝宫的大殿之前，陈慧心颇紧张，说：“陈家押宝在你身上了。你可别害我们。”

“你们胆子真大。押我师父也成啊。”薛生白难得一笑。

见薛生白一笑，陈慧心便觉心中一荡，忙偏过目光，小声说：“合和祖师说你能治。”

她的六壬之卦可真灵验。

大约也是白血病到了晚期的缘故吧。

由于五弊三缺的限制，所以这个世界的将死之人，法术最盛。

走了这些路，陈慧心已是气喘，因体质太虚，便在殿外整理气息，这样郑重，让薛生白认为殿中就是皇帝了，结果一旦进入，并未见到疑似皇帝的人，反倒是几个老头，几个中青年，和一个外国人在。

从陈慧心的见礼声中，薛生白知道那几个老头中，有军机处的大臣，也有防疫总官，还有太医院院长，那外国人，则是个医生。

众人也注意到薛生白，见薛生白不言不语，一个老头便说：“小小一个刑官，在场各位都是你的上官，没人教你礼数？”

薛生白充耳不闻，倒是陈慧心打圆场，说薛生白很少出监牢，可能是见到各位贵人，吓傻了。

那老头还盯着薛生白，身旁一个中年更是恨不得拿眼珠子将薛生白的心挖出来一样。

陈慧心小声跟薛生白说：“刚才领事太监不是教过你礼数么！”

“不想跪。”薛生白说。

陈慧心叹了口气，又说：“那是太医院院长王三祝，那是他徒弟莫璐。”

刚才陈慧心已经拜见过这老头，现在又提，肯定有说法，于是陈慧心又说：“王三祝是你师叔。”

哦……会济世神针那位。那就明白为什么如此敌视薛生白了。

他们进来前。

殿中几人正在讨论。

稍被打断，便又继续。

“必须用盘尼西林！”这时那外国人说，“盘尼西林抗菌有奇效！”

“做过实验，有三成的死亡机率。”王三祝冷哼，“你们敢把这种虎狼之药用在圣上身上？！”

“拖下去就是等死！像那些中国孩子一样死掉！”外国人继续嚷。薛生白知道他叫多勒福，是广慈医院的院长，广慈医院是目前唯一获准在沪上开办的西医院。

王三祝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他们的确少有治好烂口痧的例子。

旁边军机大臣荣奕忧心忡忡，“王太医，你说呢？”

“此疫乃是热疾，我已下了去火除瘟之方子，要有效果，还得等等……”

“必须用抗生素！中国医术都是巫医！根本治不了这种病！”多勒福有点嚣张了，“再拖下去你们的皇帝就死了！那些死掉的孩子是因为体质虚弱，皇帝肯定体质更强，死亡概率非常小！”

“多先生慎言！”这时那个青年呵斥道，他一旦开口，场中便肃静下来，显然地位尊崇，方才陈慧心只称呼其为‘袁提督’，所以……？

薛生白望向陈慧心，陈慧心悄悄伸出三根手指，薛生白先是疑惑，再是一醒，那是铁王爷妻妾中的老三袁集！

袁集说：“王爷说，谁能治，就让谁治，皇上安危关乎天下，绝不能出事！”

“谢谢王爷。”多勒福笑了，他知道胜利者是谁，便拿出一瓶药，瓶中是黄色药水，”我只要将这些盘尼西林注射到皇帝身体里，皇帝就会好的！”

王三祝张口欲言：“……”

“黄色的？”这时有人说，“没提纯过？”

多勒福明显一愣。

他望向进殿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个漂亮中国大男孩，虽不知道其身份，但‘提纯’这样的专业术语出自他口，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用的都是白色近透明的，为什么这支是黄色？”三王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支药效和白色是一样。”多勒福马上说，“你懂现代化的工业制备方法？”

王三祝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这时还是那个像冷泉溅石般的清悦声音响起：“这支盘尼西林的制备方法很明显是蒸馏法，既然叫盘尼西林，我以为你们已经开始用化学合成了呢，高看你们了。”

多勒福有点慌，那种突然被揭破真相的慌，他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懂盘尼西林的生产方法。

他忙是解释：“我们的确已经完成了化学合成的工艺，但那几支已经用完了，这是本土制作的，纯度稍有点低……”

所有人都在看多勒福，又看薛生白，眼中皆是惊叹，他们都知道薛生白的身份，一个小小刑官学徒，竟然懂西洋医药？

“死亡率确实低，无效可能性也极高。”薛生白说，“先让他试试，我再去也成。”

“你能治？你怎么治？”王三祝马上质问，他是太医院院长，都治不了，你治？你治个屁！

“针术。”薛生白说。

“哈~”莫璐嘲笑，手指都已经指到薛生白鼻子上，“你也敢在王太官面前提针术？”

“为什么不敢？”薛生白笑，“我又不怕伤到你们可怜的自尊心。”

陈慧心差点没憋住乐。

“黄口小儿！我代你师父教训你！”莫璐上来就要扇薛生白巴掌。

“莫太医！莫太医！”一个太监马上过来拦住了他，“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啊！你们最该担心的，是圣上的病啊！”

是这个道理。

袁集对荣奕说：“荣奕大人，我看就让他们都进去吧，西洋药也好，针术也好，谁能治，就让谁治。”

“只有试试了。”荣奕点头。

于是几人移步宫内。

重重帷幛隔绝内外，宫女太监皆是戴着口罩，不是怕他们染病，是怕他们将脏物传染皇上，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有简单的病疫观念与预防手法。

王三祝身后跟着莫璐，两人又跟着荣奕。

多勒福跟着另外一位叫汤非凡的官员，汤非凡是防疫总官，这是新设的职位。

薛生白跟着陈慧心，陈慧心又跟着一位叫吴生桐的军机大臣。

“派系分明。”陈慧心低声说，“守旧，中立、革新。”

“铁王爷呢？”薛生白瞧向袁集。

袁集正好也望向他。

两人目光一对，袁集便走了过来。

“铁王爷是大局。”陈慧心对薛生白小声说，然后向袁集一礼，“袁提督。”

“陈家为皇上的病，尽心了。”袁集说，“只是推荐鬼医，还是鬼医的徒弟，确实让人想不到。”

陈慧心笑着说：“小薛大夫医术超绝，是有把握的。”

袁集深深望了薛生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