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大学生都是什么人?
是天之骄子、是万人表率,他们充满朝气、充满理想,他们渴望奋斗、渴望知识,他们向往真理、向往未来。
除此外呢?
除此外这又是一帮无法无天、拿起枪杆造反都敢干的家伙。为了真理,这帮家伙从来都是什么都不怕的,甚至脑袋都敢别到裤腰带上。
那种对真理的追求在后来人眼里简直无法理解。
在场的所有学生都怒了。
讲不过道理就说是歪理邪说。
莫说是一个美国回来的副教授,就算是校长唐解放站在这里敢这么说学生们也不会接受。
一个学生站了起来、两个学生站了起来。
所有的学生都站了起来。
“黄教授。请问,您的歪理邪说是怎么定义的?是不是你自己没道理,别人的道理就是歪理邪说?”
“黄教授,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黄教授,您既然说别人的道理是歪理邪说,那您给我们讲一个真理。”
“给我们讲真理!”
“给我们讲真理!”
“”
到犹如宗教徒一样的宣言呐喊,整齐一致到黄国强下意识退了一步。
太恐怖了。
那一双双不忿的眼睛像是他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就要吃了他。
在美国,可从来没有学生敢在老师面前如此放肆的。
黄国强终于意识到,出国太久,他忘了国内的大学生们从来都不是绵羊。
为了心里的那份真理就是甚至可能会砍人的。
“给我们讲真理!”
“给我们讲真理!”
“”
似宗教徒的宣言、又似是军队的口号。
只要有理智的人就会意识到,只要黄国强今天说不出来个一二三,那怕是麻烦大了。
没人注意到,在整齐的呐喊声中有一个人眼睛眯的就跟月牙一样。
她也没想到黄国强一句混蛋和四个字的歪理邪说居然会闹出这么大的反应。
歪了。
所有的树苗都长成了歪脖子树。
就算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在怕是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忽略了年代的那种思想潮,沈建南自己都不知道他无意识用的心灵传导有多么恐怖。
那是印入灵魂深处的记忆,如果不发酵还好,一遭到外界力量反驳就会越发加深那种印记。
这是结合宗教、传销学历练出来的实际讲学方式。
也正是因为这种讲学方式,沈建南曾经一度忽悠了不知多少人主动给他送钱。甚至还有客户把钱亏光的时候都还会主动为沈老师洗地。
“给我们讲真理!”
“给我们讲真理!”
“”
知识也是一种迷信。
当这种迷之自信无法反驳的时候就是真理。
学生们愤怒望着台上的黄国强,那一双双要喷火的眼神让眯着眼的卢新月偷偷吐了吐舌头。
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就过火了。
如同变脸一样,卢新月脸上的笑容变成了严肃。
“肃静、肃静。同学们,我们先听听黄教授怎么说。”
作为学生们自己选出来的班长,卢新月在学生里还是有着很高的威望,她一开口,学生们渐渐冷静了下来。
“黄教授,既然您说资本决定价格,价格决定供需关系的逻辑是歪理邪说,那么请问理由是什么?”
讲台上的黄国强轻吁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他以为学生们都要上来揍他了。
幸好,现在危机算是暂时过去了。
咽下嗓子里一直没敢咽的口水,黄国强开口道。
“供需关系基础决定未来价格变动,这是全美所有大学都一致认同的逻辑关系,也是最基本的经济理论。美国一百多年的经济研究早已经确定了这一点,所以这条逻辑关系才会写进教科书内。”
“黄教授。您的意思是说因为美国人觉得供需关系决定价格这个逻辑正确,所以价格决定供需关系的逻辑错误?”
“”
黄国强没有说话。
他敏锐意识到卢新月的问题不对。
果然,卢新月直接道。
“美国也不是就代表真理、主席说过,真理只有一个,而究竟谁发现了真理,不是依靠主观的夸张,而依靠客观的实践。您自己也说过,价格越高供需越大,价格越低,供需越小。这不是说明因为价格决定了供需关系?”
“”
黄国强无言以对,他自己说过的话他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可为什么总觉得这个证明题里哪个地方不对?
“价格是价值的直接体现,决定价格的因素是卖买双方,自由市场下,金钱也就是货币是唯一衡量价格的因素。黄教授,我这么说没错吧?”
“”
黄国强还是无言以对。
买卖关系以此剥离出来解释,确实没什么毛病。
“钱是资本的载体,而钱又是唯一衡量价格的标准,您说过,随着价格变动供需关系也随之变动,因此可以证明资本决定价格,价格决定供需关系。再请问黄教授,您觉得这是歪理邪说还是客观事实上的结论?”
“”
“”
下课了。
提前下课了。
对于一个研究学术的人而言被学生批的无法反驳。
所以黄国强自己走出了教室。
他走的有些失魂落魄。
印在脑海中的知识和卢新月所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不断冲击着。
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论就像是要将他撕成碎片一样。
美国怎么会错?
可是那些话确实也没错啊!
质疑、不解。
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在瓦解着。
在来自三十年后的经济金融逻辑下,在不该存在于现实的知识下,黄国强心中的信仰逐渐崩塌了。
这是三十年后全球顶级投机者一致默契的答案和现实的碰撞。
没有对于错。
只有时间和空间的错误。
“留美了不起啊,我看也就那样。”
“哈哈,你们没看他那样子,连反驳都反驳不了。”
“还留美教授呢,也不过如此。”
“怎么样!我就说沈老师说的对吧,你看黄教授刚才那脸色,啧啧”
黄国强离开教室后,学生们兴奋的围在一起议论着。
就像是,自己的祖国打败了邪恶的美帝。
骄傲、狂热。
连留美归来的教授都无法反驳,谁还不知道哪个是歪理邪说。
没人注意到,在同学们兴奋议论着的时候,卢新月眯着眼悄悄写下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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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的特殊。
卢树一直没有明白这个长的特殊是什么意思。
他想过很多个可能。
重瞳、马脸,任何可能的样子。
从华南理工大学到东莞,再从东莞到厚街。
用了三天时间,卢树终于找到在学校小有名气的李大笑。
特殊,真的很特殊。
白皙的肤色、乌黑的眼睛可以看到明显的双眼皮、嘴唇很厚实、眉毛也很浓郁。
任何一个位置看,都不难看。
可是当所有的五官组成一张脸后怎么看怎么怪异。
像是在笑,但又不是。
似奸诈、似阴险、有似乎很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