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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乐平长公主府。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皇帝的女儿称公主,皇帝的姐妹称长公主,皇帝的姑母则称大长公主。乐平长公主府,坐落于大兴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占地数里,纵然宫墙高深,仍可窥到内中松柏参天,亭台转折,楼阁高耸。
整个长公主府,如直接自皇宫内搬迁而来。但,这座长公主府固然恢弘富贵,却一如它的主人,隋文帝杨坚长女:杨丽华,这位曾经的北周皇后之为人,低调内敛。只在府门处,把守着一些铁甲兵丁,既无笙歌曼舞,亦无跋扈豪奴。
得!得!得!
清晨的余晖中,杨拓带着梅兰竹菊四剑,赶着装满琉璃、镜子、香水等货物的板车,来至乐平长公主府。马蹄落于地板上,奏起清脆声响,打破清晨的寂静。
“乐平长公主府!”
来至乐平长公主府门前,杨拓带着四剑,立于长公主府前的石阶下,抬首望着那沐浴在阳光中,黑底金字的匾额,眼中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一个字一个字的诵出这个名字。
咯吱吱!
倏然,紧闭着的府门发出刺耳声响。紧闭着的长公主府正门缓缓开启,内里走出一名中年妇人,纵然脸颊上的褶皱证明她已不再年轻,可这名穿着青黑色仆役服饰的中年妇人,眉宇间仍残留着一股风韵。
“妾身尉迟炽繁,拜见邪帝。”
长公主府府门大开,杨拓本以为这位乐平长公主有其他客人。怎料,那名中年妇人竟是朝他走来,待来至杨拓身前一丈外时,顿住了脚步,冲杨拓行了一礼。
“长公主殿下,昨日就接到您到了的消息,命妾身前来迎接。”
“尉迟炽繁?”杨拓听得这名中年妇人的名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语气破天荒的染上一抹不敢置信的震惊,“你说你叫尉迟炽繁?难道就是那位曾被北周宣帝宇文赟下诏,立乐平长公主杨丽华为天元大皇后,朱满月为天大皇后,元乐尚为天右大皇后,陈月仪为天左大皇后时,最后册封的天中大皇后?”
“正是!”
尉迟炽繁先嫁北周宗室杞国公宇文亮之子西阳公宇文温,后被宇文赟夺走。没过几年,杨坚代周称帝,北周宇文皇族几乎被杨坚杀得干干净净。数十载岁月沉浮,如今在尉迟炽繁身上,既没有皇后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亡国灭家之人的怨恨不甘,只有阅尽千帆后的平静淡漠。
被杨拓道破昔年身份,尉迟炽繁面上没有丝毫波澜,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邪帝,请随我来。”
“劳烦嬷嬷带路了。”
杨拓这批货的货主,正是这座长公主府的主人:乐平长公主杨丽华。尽管,送货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波折。但,货的一部分,已安全送到。具体内情,在抵达大兴城之前,杨拓就亲笔写了一封信,让卓东来代自己交给杨丽华。
乐平长公主府。
若言,立于这座府邸之外,这座府邸给人的印象是低调内敛;进入这座府邸后,府邸内的氛围就是肃穆凝滞。府邸内部虽是飞檐斗拱,碧瓦朱墙,却并无多少仆从,杨拓与四剑跟在尉迟炽繁身后,穿行于长廊小径中。
探目望去,四野空旷,纵然花草簇簇,富丽堂皇之建筑数不胜数,却没有多少人气,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气渗出,让人心悸。
“尉迟嬷嬷,你不恨吗?”
行走在这么一座冷清且隐隐透出死气的府邸内,纵然入目所见是最顶尖的物品,但着实让人产生不了多少愉快,甚至本身就是一种折磨。待来至渺无人烟的花园时,杨拓蓦然开口,对走在前方的尉迟炽繁问道。
“你本来出身豪门,祖父尉迟迥是一代名将。当年,宇文赟之所以将你从宇文温身边夺走,觊觎你年轻时的美色恐怕只是其次。更多的,是宇文赟看出杨坚势大,以此种方式抬高你祖父尉迟迥的地位,好让尉迟迥在他死后,能与杨坚抗衡,以此种方式保住宇文阐的皇位。”
“尽管,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宇文赟的安排几乎毫无用处。但,你全家都死在杨坚手里。只剩下一个妹妹,因年幼被送入宫中,又因被杨坚看中,死在了独孤皇后手里。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你不恨吗?”
杨拓说的这番话,可谓大逆不道,若传扬出去,即便定一个谋反,也不冤枉。然而,他就这么若无其事的说出来了。惹得走在他前方的尉迟炽繁脚步一顿,猛然回首;跟在杨拓身后的四剑,更是脸色煞白,本能般握住了剑柄。
“邪帝,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尉迟炽繁注视杨拓的眼神尽是震惊,一字一句道。
杨拓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波澜不惊道:“当然知道。这番话要是传出去,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有兵马来抓我。最多一天之后,我就会成为与窦建德、杜伏威之辈齐名的反贼!但,尉迟嬷嬷,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恨,也不恨!”
见杨拓不似作伪,尉迟炽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此话怎讲?”杨拓追问道。
尉迟炽繁面上浮起浓浓悲哀:“如你所言,妾身全家都死在了杨坚手中,若妾身不恨杨家,恐怕没人相信;不恨者,乱世中,要想活下去,要么如邪帝你一般,拥有一身强横武功,要么登上最高,成为掌握最高权力的人。”
“不错。”杨拓点头,肯定了尉迟炽繁的说辞。
“但,最高权力固然可以决定无数人的命运,可若无掌握这份权力的能力,也会被权力反噬!”
尉迟炽繁冷笑道:“妾身承认,杨坚的确是一个好皇帝。但,杨广就不是了。如今,大隋处处烽火,遍地狼烟,关陇门阀与大隋皇室离心离德。不知什么时候,杨家就要步北周的后尘,落得个亡国灭家之下场。”
“所以,纠结仇恨毫无意义,妾身只需要努力的活下去,自然可以看到杨家的结局!”
“尉迟嬷嬷,你倒是看得通透。”杨拓不无惊讶道。
尉迟炽繁摇了摇头,“邪帝,不是我看得通透,而是乐平长公主殿下看得通透。早在她从皇后变成公主的那一天起,就预料到杨家终有一天会步宇文家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