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街,伯爵府,迎春院。
堂屋中迎春居中坐着,穿着鹅黄缎面折枝刺绣圆领袍,白色交领袄子,下身穿玉兰刺绣白色长裙。
玉颜娇容,清雅端秀,盈盈动人,乌鸦鸦的发髻上,插着那支攒珠累丝金凤,在清晨微光下宝光闪烁,更增几分雍容俏丽。
当年贾琮知道迎春那支攒珠累丝金凤,常被奶娘偷去典当作为赌资。
便给迎春重新买了只上等攒珠累丝金凤。
迎春得了兄弟送的金钗,从此爱逾珍宝,亲自妥善收藏,再也不许奶娘来碰。
每年遇到喜事和逢年过节,才会拿出来佩戴。
至于偷拿迎春首饰典当的王奶娘,还有她儿子王柱儿和媳妇,因人贪婪刁钻,一向被贾琮厌恶不喜。
之后迎春搬到东府当家,只带走了贴身丫鬟绣橘,其他人都被丢在了西府。
王熙凤看出贾琮喜好,趁着朝廷实行新政,荣国府夏赋大幅增加,需裁减府上家奴人手。
将迎春乳母和儿媳王柱儿媳妇,还有刁钻霸道的丫鬟莲花儿,各自找了由头,撵出府到城外田庄干活,也算是恶有恶报。
昨日贾琮赶到西府接旨,芷芍和英莲跟着去听消息,得知贾琮竟意外承袭荣国爵位,便急忙回东府报喜。
东府贾家姊妹听了虽都惊讶,但都知一体双爵乃是罕见的荣耀,各自为贾琮高兴。
姊妹之中最高兴的,大概是身为贾琮长姐的迎春。
自己兄弟一身荣耀,便是迎春心中的最大的骄傲,她早早便换了新衣,又戴了这支绚烂华贵的攒珠累丝金凤,以示庆贺之喜。
……
迎春知道贾琮加袭荣国爵的消息传开,必定会有故旧同僚上门道喜。
第二天大早,便叫东府二门外二个执事婆子,二门内二个执事大丫鬟,各自到院子里分派事务。
贾家一贯的规矩,府内的丫鬟婆子分为执事和非执事。
执事大丫鬟只管各处事务分派协调,手中有第一定权柄,月例也比非执事丫鬟要高些。
非执事丫鬟只操办具体事务,如服侍主子丶洒扫庭院丶修建花木丶浆洗衣物丶行走厨役丶看守门户等等。
荣国府之中,鸳鸯日常服侍贾母,就是一个非执事丫鬟。
平儿跟随王熙凤管家,就是执事大丫鬟的位份。
但两人地位高低,却颇有奥妙,不能简单以执事和非执事而论。
迎春手下的两个执事婆子和两个执事大丫鬟,是迎春和探春从江南购买的五十多个家奴之中,精挑细选出来。
两个执事婆子在外院听从管家分派,两个执事大丫鬟是迎春管理内院的左右手。
「外院门户丶道路丶游廊都要分派人手清扫整洁,外院宣德堂,还有几处偏厅,也还安排人手清扫,器皿帷幔都要换新。」
「各处让管家安排妥当人手,更换新衣,修整仪容,伯爷袭爵之喜,会有不少道贺的亲友和同僚到府,一定要礼数周到,不许怠慢。」
「二门外杂室丶马厩丶车舍等处,安排人手清扫整理,妥善安置访客车马和随从……。」
「厨房那里,让管家给柳嫂子事先安排足够人手,贺客到府免不了需要吃请酒宴……。」
迎春有条不紊的把各项事务分派下去,显得不紧不慢,条理清晰。
她本来从小丧母,生父嫡母漠视,跟着贾母长大,养成了内向木讷的性子。
但自从贾琮十岁那年搬到西府,对她这个同父长姐颇为亲近,迎春心中有了这个兄弟,事事为他费心照顾,潜移默化之下,渐渐打开藩篱。
自从被贾琮接到东府当家,本来也是赶鸭子上架,不过一个棋力精湛的女子,哪里会是愚笨的。
而且这座东府是自己兄弟拼杀回来的家业,也是自己的家园和归宿,所以她对府上诸事都是不厌其烦。
这一年以来,她有探春帮着一起料理东府家务,对于阖府诸般事务早已练的轻车熟路,日常处置也变的游刃有馀。
贾琮更是乐的做甩手掌柜,事事都靠迎春这个长姐归置。
……
等到迎春嘱咐完事务,正要遣散几个执事各行其是。
其中一个婆子却问道:「大姑娘,昨日宫中传旨之时,我听说西府都是张灯结彩,以示庆贺。
袭爵的是我们伯爷,西府都已这样归置,我们东府是不是也要喜庆些,嘱咐布置红彩之喜。」
迎春说道:「只要各处清扫雅致,人手器皿新鲜周到,礼数到位即可,不需红彩之物,伯爷生性不喜太过张扬,都下去办事吧。」
等到几个执事丫鬟婆子出去办事,迎春看到堂屋口几个俏丽人影晃动,黛玉丶湘云丶邢岫烟等人进来。
黛玉笑道:「二姐姐如今真像开衙办事的堂官,三哥哥承爵可是忙坏你了,这会子放了官印,下了堂,我们特地过来瞧瞧。」
湘云嘻嘻哈哈笑道:「我说不像什麽堂官,如今二姐姐这般能管家,倒是像极了管家娘子。」
迎春俏脸一红,笑骂道:「多大年纪的毛丫头,说话还是没个遮拦,琮弟还没娶妻,那里来的管家娘子。」
史湘云一吐舌头,连忙赔笑道:「我说秃噜嘴了还不成,不是管家娘子,应该是管家姑姑才是。」
……
迎春问道:「你们不是去西府看老太太和太太了吗,这才没多久,怎麽就都回了。
史湘云说道:「太太突然就病了,见了面也说不了几句话,老太太精神也不好,整个人懒懒的,鸳鸯正伺候着,我们就都回来了。」
史湘云毕竟在贾家呆的时间有限,再加上心性开朗稚嫩,自然不清楚贾家东西两府暗里纠葛。
可迎春和黛玉却是不同,迎春所有心思都放在贾琮身上,黛玉日常都在贾母膝下听话看事。
她们自然心中清楚,为何遇上贾琮承爵这等喜事,老太太和太太为何都成了病歪歪的模样。
黛玉刚才去看过贾母和王夫人,心里更是明镜一样。
外祖母和二舅母对三哥哥承爵,心中都很不自在,外祖母只是有些偏心,大体也还罢了,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二舅母就有些不同了,二房失去了爵位爵产,只怕如今她恨死东府的人了。
只是她也不想想,这爵位又不是三哥哥抢来的,是皇上圣旨封赏的,再说三哥哥这样的能为,他得了爵位只会让荣国家业更加稳当。
迎春秀眉微皱,说道:「眼下琮弟得了圣旨隆恩,加袭荣国爵,这几日去西府庆贺的故旧老亲,只怕比东府还要多些。
这会子老太太和太太身子都不爽利,西府岂不是要乱套,三妹妹和大嫂子虽然能干,不过一个是闺阁,一个孀居,做起事可不方便。」
黛玉笑道:「二姐姐这倒不用担心,刚才我们回来,各家老亲到府庆贺,人可已经来了不少。
内院向老太太道贺的亲戚女眷,自有三妹妹和大嫂子照顾。
还有二嫂和平儿也在忙碌,她们两个本就是管惯家务的,那就更加没有问题了,外院的男客是二舅舅和三哥哥在接待。
等会儿东府来了三哥哥的同僚同窗,二嫂会叫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芸哥儿,来西府顶三哥哥的缺,事情妥当的很。」
……
荣国府。
昨日宫中传旨之后,只是过去半日时间,关于贾琮一体承双爵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便在神京官宦勋贵圈中传开。
今日天刚大亮,便已有外客上门道贺,最先到的是王史薛三家在京老亲,当年金陵四大家一贯同气连枝,以至于在江南出了护官符之说。
贾家出了一体双爵的希罕事,连带着当年金陵四大家的声势,也要因此上涨一波,自然要早早到府庆贺凑人气。
还有贾家神京各房的亲友女眷,也纷纷上门和贾母道贺。
之后便是四王八公门等世交勋贵,这些世勋之家的道贺,比寻常人家要更讲究一些。
因此次主角是贾琮,他继承荣国爵之后,便成了四王八公之中辈分和年纪最小的家主。
所以,今天这些老勋之家到访之人,估计是和贾琮同辈的世子嫡子之类。
这些人大多和贾琮并无太多交集,多半也不太相熟,他们和贾家的交情,都是上几辈子沉淀,或者溯源到贾代善和贾母。
所以,贾琮虽然在东府立居,但这些来客之中,很少有人去东府道贺,而是大部分来了西府。
原因不仅是贾家老祖宗在西府,且贾琮这次加袭的是荣国爵,成了名正言顺的西府家主,来西府道贺也算是正理。
……
王家在京的主事人,王夫人的亲兄,如今还官居京营节度使的王子腾,竟然也出现在人群之中,让贾琮微微有些意外。
他见了面色淡然的贾琮,还有一旁神情有些尴尬的贾政,脸色居然毫无异状。
他稳步走上前来,笑着对贾琮说道:「威远伯少年了得,如此年纪便得一体双爵之荣耀,放眼大周年轻一辈,不做第二人选,可喜可贺。」
他又对有些不自在的贾政说道:「内兄当年也是目光如炬,早早看出威远伯卓绝之才,倾心扶助引导,才有今日气象,令人钦佩。」
当年因王子腾之妻李氏阴私暗害贾琮,嘉昭帝让郭霖背后使计,让荣国府和王子腾的关系彻底破裂。
这几年两家除了每年节庆礼节往来,维持基本体面,内里也没有什麽纠葛联系。
王子腾失去了荣国贾家的依仗,在官场上变成了无根浮萍,成为嘉昭帝手中任凭搓扁揉圆的傀儡。
……
京营节度使本有节制京畿各部军力,按照职权甚至对五军营都有管辖之权。
这也是当年贾代化身居京营节度使,加上统领九边数镇边军的贾代善,为何会给宁荣贾家带来雄厚根底威势的原因。
但是当年的吴王之乱,彻底颠覆了神京城内老牌旧勋的权力架构。
贾代善和贾代化在嘉昭帝登基前后,相继去世,其中原因众说纷纭。
下一辈的贾赦丶贾政丶贾珍都是颓废庸碌之辈,宁荣贾家也从此走上日薄西山之路。
之后王子腾靠着贾家在军中的势力根底,接过贾家京营节度使的官位和权柄,一举成为金陵四大家后起之人。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贾家沉寂十几年之后,异军突起出了个贾琮。王子腾更没想到自己婆娘一通神操作,暗害贾琮不成,反而彻底斩断他和荣国贾家的情分联系。
失去了贾家的人脉和根底,他王子腾就变成了四不像,加上嘉昭帝背后授意和打压,如今他除了京营节度使的虚名,其他什麽都不是。
按照京营节度使的军职,王子腾甚至在忠靖侯史鼎之上,但是他在史鼎眼中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五军营中左右前后五名主将,没有一个把王子腾放在眼里,他根本节制不了任何一名主将。
连他自己都奇怪,失去了贾家的人脉和依仗,为何嘉昭帝还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
……
其实归根到底,嘉昭帝就需要他这样的废物傀儡,占据经营节度使的位置,以免被其他老勋旧贵有可乘之机。
嘉昭帝甚至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一个有真实才干的将领,坐在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上。
有了王子腾这样的傀儡占据这个位置,其实真正的京营节度使,就是皇帝本人。
而王子腾当年等靠着妹妹嫁入贾家二房,博得京营节度使的位置,足以说明此人颇有野心谋略,他自然不甘心眼下的局面。
这两年贾琮强势崛起,不仅在文事上名动江南,科举两度登科,更是靠着在辽东立下平定女真的赫赫战功,封爵立府。
四王八公中许多明智之士,都已经隐约从贾琮身上,看到当年贾代善和贾代化的影子,以王子腾的心思,自然也无法忽视这一点。
而这次贾琮离奇承袭荣国爵,一体双爵的荣耀,再次让他的名声攀上高峰,更重要的一桩,谁都看出贾琮简在帝心。
这一切更让王子腾觉得贾琮奇货可居,于是放下往日纠葛,靠着四大家老亲的由头,厚着脸皮上门道贺。
至于自己妹妹因贾琮的缘故,失去了贾家二房的爵位和财富,在王子腾心中根本不当一回事。
他炙热仕途,野心蓬勃,如何会把这些无关之事放在心上。
……
本来贾琮袭爵,按照日常辈分礼数,王子腾应该派儿子上门道贺。
他这次亲自过来,已有些纡尊降贵的意思,再加上两家当年的纠葛,所以贾琮看到他才有些意外。
如今他再见到贾琮,他可不敢像前几年那样琮哥儿的叫,而是一口一个威远伯的称呼。
贾琮见他向自己道贺,脸上带着恰当的笑容,言辞如沐春风,既不缺长辈风范,又显真诚煦暖。
如果没有单当日之事,贾琮还真会当他是个温厚热情的长者,可惜他毕竟不是。
因为当年两家的冲突,王子腾越是这样以曲为直,并且毫无窘迫之状,愈发让贾琮对他提高了警惕。
……
贾政性情迂直,喜怒分明,想到王子腾之妻,当年设计暗害贾琮,差点让贾家的麒麟子身败名裂,永难翻身,心中芥蒂难消。
他对王子腾的寒暄,也只是勉强应付着,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不自在。
不过王子腾对贾政反应并不在意,他这次上门道贺,目的是因为贾琮,贾政的态度无关紧要。
贾琮虽然年轻,但面对外王子腾,并没有贾政这般牵强,脸色神情松弛,还带着礼貌的微笑,配上他俊美异常的容颜,让人觉得亲近温和。
他神情随和的和王子腾寒暄,两人似乎都忘了当年那场不愉快。
贾琮只是在心中暗谤,当年王义被他吓得尿裤子,不知有没有留下病根。
这时有理国公府柳芳之子柳洪,治国公府马尚之子马堏联袂到府拜贺,这两家和宁荣贾家都是八公之一,几家之间都是几辈子交情。
柳洪丶马堏都和贾琮同辈,也是这两家的承爵世子,这次是代表父辈上门道贺。
这是比王家更有根底的勋贵世交,贾琮自然要去亲自去相见,便藉故把王子腾丢给贾政应付,藉机脱身。
王子腾看着贾琮离开的身影,又想到方才他比贾政都老道自如的应对,越发对贾琮有些忌惮重视。
他想和贾琮重修关系,将来好借他之势,为自己寻破局机会,这也是他为官一贯思路。
他也十分清楚,这是一步难棋,一步险棋,不用说会不会让嘉昭帝生疑,贾琮会不会接招更加是个问题。
因此,他也从没想过,靠着这一次上门道贺,就取得什麽实质性进展,只能靠来日方长的筹谋。
……
荣禧堂,王夫人院。
卧房中王夫人半靠在床上,脸色蜡黄,气息羸弱,双目都是血丝,目光中有一种执拗的尖锐。
外头喧闹的迎客声,如利针一样扎进王夫人心中,让她心如刀割,辗转反侧,坐立不安。
薛姨妈昨晚听说贾琮承袭荣国爵的事,也是吓了一大跳,还心神不定的半宿没睡安稳。
今早才听说自己姐姐病倒,于是带着女儿宝钗过来探望。
她自然清楚自己姐姐生病的原因,姐妹连心,她自然最明白王夫人的心思。
巴望了一辈子的爵位和荣耀,说没了就没了,而且还没的如此难堪,听说圣旨上把宝玉骂得十分难听,只怕以后出门都不好见人。
遇上这样尖刻羞辱之事,自己姐姐没被活活憋屈死,已经算命硬了,不过这又有什麽法子,皇帝下的圣旨,那个还能说半个不字。
其实说心里话,薛姨妈此刻心里波动,并不比王夫人少,原先以为荣国二房要承爵,她心中早把宝玉看做袭爵袭产的金龟婿。
可是没想到贾家的事,居然能邪性成这个样子,没爵位的死都巴望不上,已经有爵位的偏偏天上还不停掉馅饼。
薛姨妈劝道:「姐姐,既然事情已发生了,你还是要想开些,虽然是琮哥儿袭了爵位,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总归是自家人。
再说他一贯对姐夫十分敬重,也一定会善待二房的。」
薛姨妈一向心思世故机变,最擅长说好话套话,连贾母这样后宅老道之人,都能被薛姨妈哄得经常找不到北。
她刚才劝解王夫人的话,也是四平八稳,听着很有些道理,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是王夫人如今的心情,那里是几句话就能抚平,特别是薛姨妈最后那句,说贾琮看在贾政的份上,一定会善待二房。
这话听到王夫人耳中,让她觉得异常刺耳。
让她心中泛起无边怨恨,自己丈夫和儿子,可是荣国府的嫡传血脉。
东府那个小子算什麽东西,不过是娼妓生的庶子孽种,难道我们二房还要看他的脸色,才能苟活下去!
但是这话如今她只能在心中谩骂,即便当着自己妹妹,也不敢说出口。
不管她心中如何不服,但是贾琮因圣谕而承袭荣国爵位和爵产,已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而且这小子表面上温和,内里却是个狠角色,王夫人可没忘记,当年贾琮不过十岁,就凭着几句话语,就生生弄死了王善保家的。
之后自己的陪房周瑞家的,就因阻拦他带外头的女人入府,也被他逮住机会弄得充军为奴,如今都不知死在哪里了。
还有他身上的爵位和家业,也是在辽东亡命拼杀搏来的,别看他对老爷礼数周到,要是被他抓住痛脚,又发起疯来,自己如何受得了。
如今也只能靠着老太太,先熬过这段再说了……。
……
这时王夫人看到站在薛姨妈身边的宝钗,娇艳娴雅,光彩照人,心中微微一动。
她想到昨日的圣旨之中,将她的宝玉贬低得如此难堪,这消息如今只怕已传遍神京,她的宝玉一辈子的名声只怕都要毁了。
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读书进学,但是想要像以前那样,以荣国之威聘娶名门之女,只怕是万万不能了。
有了那份圣旨的事情,哪家名门闺秀还敢来媒聘。
王夫人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人物出众的宝钗,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好在自己早就相中了这外甥女,往日弄出那金玉良缘的说法,总算没有白费心机,如今倒是可以用上。
别人会因宫中那份缺德的圣旨,嫌疑自己的宝玉不堪,但是自己妹妹却是知根知底的,应该不会介意这些个。
王夫人想到宝玉如今的处境,心中难免生出担忧和警惕,只能先把失爵的苦痛放下。
说道:「妹妹说的有道理,虽然老爷这次失爵,但是琮哥儿也是荣国血脉,且他十岁到了西府之后,可是养在老爷膝下。
老爷对他的爱护器重,这家里上上下下那个不清楚,老爷对他真是比宝玉还要爱惜,和亲儿子也没什麽区别了。
如今他接了荣国府的家业,对二房自然要待之淳厚,不然道理上如何说的过去,荣国虽换了家主,但和以前也并没有什麽两样的。」
一旁的宝钗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眉,她心思聪明透彻,那里听不出自己姨妈话中的阴森,心中不仅为贾琮暗暗担心。
薛姨妈听了王夫人的话,也是微微一愣,自己这姐姐可是气糊涂了,说出这种糊涂话哄自己。
琮哥儿继承了荣国府的爵位和家产,这个家怎麽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他能靠冲锋陷阵自己拼出爵位,还能让皇帝如此看重,生生又给他加了荣国爵,这样的人怎麽可能是个善茬。
这琮哥儿但凡稍微厉害些,如今做了荣国之主,就能名正言顺入住荣禧堂,他就是让姐姐姐夫出府别居,旁人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他虽然尊重姐夫,但毕竟不是姐夫的亲儿子,姐姐要是在这上头出手段,他怎麽可能无动于衷……。
归根到底,自己姐姐还是放不下荣国的爵位和爵产,可是如今皇帝金口,铁笔圣旨,街知巷闻,姐姐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麽办。
如果不早些看破,做出些糊涂事,到时候可怎麽收场……。
……
薛姨妈虽然想说破了劝解,却深知自己姐姐自长子去世,虽换了副佛心佛言的模样,可是骨子里的执拗和强势,却是分毫未变。
况且又将世家的爵禄荣耀看得这般重,只怕多劝也是没用的。
王夫人说道:「如今其他事情,也不用我操心了,我最放心不下就是宝玉,明年他就是舞象之年,也到了婚娶的年纪。
我正想和妹妹商量这事,早些给宝玉了了这件大事。」
王夫人说着,病态蜡黄的脸上露出笑容,目光异常慈和的看了宝钗一眼。
薛姨妈脸色微微一变,宝钗的脸色却瞬间变得苍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