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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孝骞印象里的钱仲深,不仅是老狐狸,还是官场老油条。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不招灾不惹祸,平步青云当上了礼部侍郎,一辈子任途几乎没受过什麽波折沉浮,说明这人并不平庸,其实是有点东西的。
这种老油条的处世风格就是,凡事能推则推,能躲则躲,永远不得罪任何人,也永远不会担任何责任,当然,立功受奖一定是冲在第一个的。
赵孝骞没想到,自已这个谈判正使还没表态呢,这根老油条倒是支棱起来了。
谁给他的勇气?
或许赵孝骞自己都没察觉到,西郊秋猎不仅是对辽国使团的震慑,更是给了软弱多年的大宋朝堂一剂强心针。
大宋软弱太久了,它就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名下空有良田万顷,宅院里却没有一个看家护院,被人惦记,被人眼红,看着左右邻里或偷或抢占他的家产,他却不敢哎声。
而自从西郊秋猎后,燧发枪这种武器已不再是秘密,朝堂人尽皆知,君臣已在不知不觉间挺直了腰杆。
如今的大宋,请来了一位武艺高超的绝世高手看家护院,地主家的傻儿子终于有了安全感,在左右邻里间也能昂首挺胸,无惧无畏了。
有些东西,以润物无声的方式改变着。
隧发枪是赵孝骞给这个积弱的朝代下的一剂猛药,这剂猛药已悄然开始发生作用。
钱仲深便是大宋朝堂一个典型的缩影。
这种怕惹事怕担事的老油条都敢在辽人面前拍桌子,叫嚣着派兵来打,
可见.··.·这老货今天吃错药了?
火器监还在日夜开工造枪呢,你这头就挑鲜上了?
拍了拍钱仲深的肩,赵孝骞示意他坐下来。
「钱侍郎你冷静点儿,真要是打起来,官家会先杀一个侍郎祭旗的,谁挑的事,谁挂在旗杆上迎风飞扬—...」
钱仲深悚然一惊,额头不由冒出了冷汗。
话虽然有点夸张,但宋辽两国真因为他的挑而启了战端,自己的脑袋真会不保的。
「郡侯是正使,您来,您来。」钱仲深急忙谦让。
赵孝骞警了他一眼,没错,还是那根熟悉的老油条。
啪!
赵孝骞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面目狞环视辽国使团众人。
「岁赐是不可能加的,你们死心吧!我们钱侍郎说得没错,不服气?派兵来打啊!」赵孝骞口沫横溅怒喷。
钱仲深悚然又惊,你你你—--·--怎麽又把我架上了?
接连两人叫嚣让辽国派兵来打,辽国使团心中再是忌惮,此刻也无法再忍了。
「打就打!」一名使团随员起身,怒喝道:「既然谈不拢,我等这就回朝,明我主,点齐各部兵马试试你宋国的火器,究竟有多了不得!」
赵孝骞左看右看,然后抓起桌上一只砚台朝这人脑袋掷去。
随员一惊,眼疾手快身子一缩,惊险地躲过了这只要命的砚台。
赵孝骞沉下脸冷冷道:「蛮夷之国,不受教化,没个上下尊卑,你们谁是老大?老大没发话,你跳出来狗叫什麽?」
随员大怒,下意识便按住腰侧的刀柄。
赵孝骞冷笑:「呵,要拔刀?快点拔,让我见识一下你们辽国勇士的勇气。」
鸿胪寺正堂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纷沓而至,堂外出现了一队队披甲禁军的身影,禁军们虽未入堂内,但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名随员身上,尤其是那只按住刀柄的手。
随员浑身不自禁地颤栗起来,按住刀柄的手再也没力气拔出来,
他知道,如果真拔刀了,今日他绝不可能活着走出鸿胪寺。
而且辽国都没藉口找宋国的麻烦,因为先拔刀的人是他,
四周的气氛莫名冷肃下来,堂内一片死寂。
见随员久久不敢动作,赵孝骞懒得再搭理他,然后冰冷的目光望向萧光敬。
一言不发的萧光敬这时终于开口了,朝那名随员警了一眼,缓缓道:「要不,你来谈?」
随员急忙垂头躬身,连道不敢,就坡下驴地退了回去。
萧光敬勉强朝赵孝骞笑了笑,道:「郡侯,刚才些许不愉快,你我不如都忘了,还是说正事如何?」
赵孝骞也笑了:「好,说正事。」
又是喷,又是吼,现在又是笑,两国谈判成员都跟神经病似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
但这就是谈判的常态,为了争取利益,谈判桌其实就是舞台。
恐吓也好,威胁也好,破口大骂也好,笑里藏刀也好,都是争取利益的手段,是为了讨价还价而积赞的筹码。
赵孝骞的神态很放松,他很清楚,今日的谈判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对方的谈判正使都偷偷摸摸成了自己的人,能出什麽意外?
最大的难度不过是如何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萧光敬代表辽国做出妥协。
这个其实也简单,如今的辽国,不管是使团还是上京朝堂的君臣,恐怕注意力都在大宋莫名其妙出现的燧发枪上,至于谈判会谈成什麽样,已不是辽国君臣的关注重点了。
于是赵孝骞将接下来的谈判事宜交给了钱仲深,而他,则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思考人生,以及-—--今晚吃什麽菜。
从现在开始,赵孝骞这个正使就是个摆设,当然,也不完全是摆设,他还负责镇场子。
有了刚才差点擦枪走火的意外,此时的辽国使团随员都和气了许多,说话的音量都控制在噪音以下的分贝。
没办法,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到宋国居然莫名其妙出现了一种大杀器呢,这件事若不解决,辽国没有继续强势下去的资本。
甚至于,很多辽国使团随员的心思,此时也没在谈判上了,他们脑子里全是发枪。
谈判进行得很顺利,礼部侍郎果然是有点东西的,只要对方不威胁恐吓,钱仲深有理有据锚铢必较,外交辞令一套一套的。
仅仅一上午,谈判已达成了共识。
大宋维持往年的岁赐不变,涨十万贯的事就别提了,你们没那命。
两国深化通商一事,谈得更是顺利,这本就是正常的两国贸易问题,大家互通有无,互利共赢,没人会反对。
细节聊完之后,双方各自起身,互相朝对方行礼,最后签下盟书,
告辞之前,赵孝骞迅速与萧光敬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会意。
谈判什麽的不重要,不要像李鸿章一样签下无数卖国条约就行。
此次接待辽国使团,赵孝骞最大的收获就是收服了萧光敬。这个人比所谓的谈判重要多了,他是一颗很重要的棋子。
现在达成的协议,双方都算满意。
大宋今年还是要给岁赐,因为燧发枪还没列装禁军,而且火枪手的操练也很不够。
赵煦和赵孝骞都想立马跟辽国在战场上较量一下,但条件实在不允许。
再苟一年,明年辽国若还想要岁币,恐怕就没那麽容易了。
「郡侯,明日入朝觐见宋国天子后,我等便回辽国上京了,多谢宋国诸位和郡侯的款待。」萧光敬长揖一礼。
赵孝骞假模假样地挽留:「这就走了啊?正事办完,你们多玩两天嘛。
萧光敬迟疑了一下,转身看了看使团其他人的反应,然后小心地道:「郡侯太好客了。真就——————多玩两天?」
赵孝骞脸色顿时黑了。
这蛮夷到底懂不懂什麽叫客气话?
拽过萧光敬,两人走到一旁的角落,赵孝骞环视不远处的两国随员,面带微笑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赶紧滚回去,你在大宋招不招人待见,自己心里没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