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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谈的西夏臣子告辞离开夏州城。
如今的西夏正临惊天之变,这几位忠于李乾顺的臣子忙着赶回去辅佐君王,当然,顺便也给自已抢占个好位置,朝堂洗牌意味着他们的荣华富贵也来了。
至于向大宋割让的土地和城池,以及各种丧权辱国的条件,老实说,他们并不在乎。
梁太后是怎麽死的,李乾顺是怎麽亲政的,他们难道心里没数?
不得不承认的是,梁太后的死,意外地促成了三方共赢。
李乾顺得到了权力,大宋平息了西北边患,辽国除掉了一个隐患。
皆大欢喜,慨当以慷,歌舞庆之。
夏州城。
当宋夏止战的消息传到城内城外,宋军大营一片震天的欢呼声。
将士们纷纷跑出营帐,跳跃嘶吼表达兴奋之情。
城内的百姓也欢呼雀跃,走上街头激动地庆贺。
对普通人来说,战争是他们深恶痛绝的,他们没有乱世取利的能力,战争来临只能携家带口颠沛流离。
这个年代的百姓,对人生的愿望其实很卑微,他们只希望自己能够平安顺遂到老,不饿不冻,不被战争的洪流淹没。
夏州城内,庆贺的人群越来越多,人们慢慢聚集,不知不觉都站在知州官署门前。
看着紧闭的大门,百姓们却纷纷朝大门跪拜下来,伏首虔诚感谢大宋的官员和将军们终止了这场战争,让百姓们得到了喘息的好日子。
朝廷的官员是谁,将军是谁,百姓们并不认识,但他们却很清楚,正是这几位不认识的官员将军,给了他们和平的日子。
跪拜过后,百姓们自觉地起身离去。
太平日子到来了,接下来,该为自己和妻儿老小的生计奔波了。
辛苦,但踏实,心间那洋溢着的小小幸福,像青春少女怀春的心事,只悄悄地从上扬的嘴角边看出端倪。
官署内,气氛也颇为祥和快乐。
两国停战,赵孝骞的使命也就结束了,既然大家都在庆祝和平到来,作为一手促成此事的最大功臣,赵孝骞怎能低调?
于是官署后院,赵孝骞下令设宴。
不一定非要庆祝个啥,主要是吃席。
赴宴者,章,萧光敬,种建中,折可适,宗泽,张小乙等。
日子太平了,图个热闹嘛。
丰盛的佳肴端上桌,西北没啥精致的美食,以粗犷为主,最有名的无非是羊肉,烤全羊,煮羊肉,炖羊肉,卤羊肉等等,各种羊肉。
大块的肉端上来,用小巧的匕首插看吃,初时颇不习惯,但吃了几口后,顿觉这种饮食方式也有几分意思,难怪从古至今的西北汉子们一个个牛高马大。
宴席的气氛很热烈,战事结束,大家都放松了,从长远来看,此战之后大宋的西北能维持至少十年和平。
这对汴京朝堂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促成此事者,最大的功臣当然是赵孝骞,但除此之外,包括章在内的一应官员武将,官家亦定不吝封赏。
毕竟大家为大宋拔掉了一根深扎进肉里的尖刺,汴京君臣焉能不喜?
停战盟书已差快马紧急送往汴京,附带了赵孝骞和章的联名奏疏赵孝骞在奏疏里将整个宋夏之战的过程如实叙述了一遍,语气不卑不亢,没有丝毫邀功的意思,倒是将章,种建中,张小乙等人的功劳重点描述了一番,并请为功臣封赏。
只是有一件事被赵孝骞用春秋笔法带过。
那就是夜袭攻破兴庆府的过程。
实在是没法下笔,当时赵孝骞所部能破西夏都城,最大的功臣应该是那谜一般的五百人。
这件事至今都是一桩悬案,赵孝骞想破了头也没想通,那五百人究竟是受谁指使,又为什麽要帮他破城,按照张小乙的说法,那些人似乎与他渊源颇深。
如果这个谜团至死都没解开,赵孝骞死不目,临终前一定要编个故事,就说这五百人偷了他的巨额财产,子孙后代想必会精神百倍地追查这五百人的下落。
损子孙而不利己的事,赵孝骞也不介意偶尔干一下。
宴席杯交错,唯独章愁眉不展。
作为身份官职颇为敏感的边帅,章为官多年一直如履薄冰,不管别人走不走得到对岸,他肯定能走到对岸。
然而赵孝骞对梁太后下了毒手,让章的如履薄冰破了功。
他这辈子都没干过如此出格的事,此刻的他很忧虑。
消息可以瞒住汴京的朝臣,但绝对不能对赵煦隐瞒,否则欺君之罪担不起。
那麽,赵煦若知道他和赵孝骞如此胆大妄为,把西夏国的太后干掉了,
不知是何反应?
上面没发话,你敢干这麽严重的事,莫说前程,命要不要了?
别说杀梁太后是赵孝骞的个人行为,章是环庆路经略安抚使,是主帅,赵孝骞干的事,不管章知不知情,都要担责任。
无法得到赵煦明确的态度之前,章会一直忧虑下去,赵孝骞甚至猜测,恐怕章早已暗暗写好了遗书····
「章帅,且展愁眉,今日开怀畅饮,你是功臣,官家不会对你怎样的。」赵孝骞敬了他一杯酒。
章连杯都没端,很不给面子,甚至还朝他瞪了一眼。
「老夫被你害惨了!郡公啊,不是老夫说你———」
正要开启碎碎念模式,却被赵孝骞果断制止:「老夫既然不是说我,那就别说了,来,章帅,炫一个,喝完早点回屋睡觉去。」
端杯不由分说,便朝章的嘴里灌去。
章瞪大眼晴挣扎,这一刻他不知为何想起了被逼饮酒的梁太后··
赵孝骞搁下酒杯,笑吟吟地道:「章帅放宽心,梁太后之死,官家绝不会怪罪,反而会封赏你,你想想,弄死那个女人,给大宋解决了多大的麻烦。」
「不仅免了将士们流血拼命,单从钱财粮草上来说,梁太后死了,给咱大宋的国库节省了多大一笔开销,战争打的可都是钱和粮食啊,咱们弄死她,简直是积下了莫大的功德。」
「宋夏停战,以及梁太后的死,对大宋的意义重大,从此以后,大宋对外的战略都要调整了,嗯,往更积极的方向调整,这桩功劳,比开疆拓土的意义更重大,大宋,官家,你我,都将受益无穷。」
章叹了口气,端杯痛饮了一口。
罢了,反正事都干了,担忧还有什麽意义,官家究竟如何评判,等汴京的圣旨吧。
二人聊了很久,章暂时释怀,而一旁的萧光敬却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说完了吗?说完该上菜了!」萧光敬道。
章淡淡地警了他一眼。
萧光敬是大宋内应的事,是汴京朝堂的最高机密,章自然不知,在他的眼里,这位辽使很跋扈,而且经常不说人话。
梁太后死后,萧光敬在夏州城里继续主持宋夏和谈,留在夏州城这几日,萧光敬在城里又吃又喝又拿,调戏民间姑娘,欺凌集市商家,端飞路边野狗—·
老实说,章已接到不少百姓的告状,纷纷指控这位辽使不说人话,不千人事,而章却头疼不已,没办法,真不能拿萧光敬怎样,只好用了官场上的「拖」字诀,暂时安抚住了不满的百姓。
奇怪的是,赵孝骞这位同样是纨的人,对萧光敬的表现却分外容忍,
也不知是认同萧光敬的种种行为,还是欠了他的钱忍气吞声。
此刻萧光敬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章警了他一眼后没吱声,懒得搭理他。
赵孝骞却不解道:「不是早就上菜了吗?你面前摆的是什麽?」
萧光敬却嘿嘿一笑,道:「此菜非彼菜,酒肉俱矣,怎可无色?丝竹钟鼓之乐,佐之以美色歌舞,才叫完整的酒宴。」
赵孝骞挑眉:「所以你准备了什麽菜?」
萧光敬得意地昂起头,朝堂外拍了拍掌。
堂外竟然走进一队女子,大约七八人,穿着艳丽的宽袖窄裙,赤着双足袅袅而入。
随着悦耳的鼓乐声响起,这队女子便站在堂中开始翩翩起舞。
然而,在座的宾客却连眼睛都直了。
不是被美色所迷,而是-··—·
沉默良久,赵孝骞闭上眼,双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把头扭向一边,仿佛多看一眼就会长针眼似的。
「敢问萧兄,这几棵老葱,您从什麽地方拔的?」赵孝骞客气地问道。
萧光敬却理直气壮道:「荒郊野外,能找到这几棵老葱很不容易了!由于宋夏交战,城内所有的青楼妓馆都关门跑了,我费尽辛苦,这几日搜遍全城,才拔得这几棵老————-嗯,这几位风韵犹存的美人儿。
赵孝骞不得不再次警了一眼堂中,见这几名平均年龄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美人,努力寻找她们「风韵犹存」的有力证据。
然而,失败了————
据说古代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也就是说,眼前这几位高寿的美人跳完这支舞后,已然时日无多·—·—·
「你——···快叫她们停下吧,莫折了我们的寿,嗯,—————也莫折了她们的寿,让她们回去颐养天年,莫折腾她们了!」赵孝骞无奈地乞求道。
终于理解为何这几日总有百姓告状,指控辽使不干人事。
群众果然是朴实的,善良的,不说假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