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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波如水镜般倒挂,玄焰自天际洒落。
“............啊。”
如同从久远的幻梦中醒来,她立起上半身,不由怔怔的望着眼前的那道身影,却如同失去了言语的能力一样只是呆在了原地。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那人转过头,一对如白云般淡然眼眸看着这边,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但她却瞬间明白了,那并非是提问,而只是象征性的说法。
“现今的你对我而言意义不大,但我出于一些理由依旧会给你安排一个去处。”
果不其然,不待她回答,那人便自顾自的说起之后的安排。
听着耳旁那熟悉的嗓音,她不由的再度望向对方的脸庞,那是她无比熟悉,现在望来却显得分外陌生的面孔。
“我原先打算封锁你的记忆,随意将你安排到一个富饶之家,享受余生的幸福,这也算全了原身对你的执念。”
丰神俊朗的男子侃侃而谈,在那姿态之中彰显出那毫无掩饰之意的冷漠之情。
是的,那副样子正是她早已见惯的那些素来高高在上的大人们。
明明是活在同一个世界,明明是同样的人,但是那却是她绝对无法走到的位置
“...............”她咬着嘴唇不禁低下头,等待着对方最后下达的判决。
“...................?”
良久,她却并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茫然间,她不由的看向对方。
男子一如起初,眼神平淡的凝视着这边,道出了一开始就提出的那个疑问。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可以选择......吗?”她不由的漏出声音,眼神变得困惑,眼底却骤然闪过一抹希冀的光芒。
“先说好,我不允许你跟着我,因为太碍事了。”
没等她说出那一句话,那人便先行予以拒绝,她的表情不由得一僵,眼底的光芒随之变得黯淡。
“.................”
“假如............”
如同在喃语般,她下意识的看向眼前的男子,一道带着熟悉笑容的面孔和那张淡然的脸庞重叠在一切,眼前的一切如同出现了重影一般。
假如真的有那个可能的话,那她是不是能够再一次和那个人变得平等,真正以他的家人的形式和他一同欢笑,一同悲伤,直到生命的尽头呢?
那人依旧直直的凝视着这边,却像在望着别的存在一般,在那视线的前方是她无法望清的风景。
那么,作为他不称职的亲人,自己所能做的事便只有一件。
齐休看着眼前的女子,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只要不是太过麻烦,他都会花些力气去解决。
女子忽地笑了起来,这个原本被风霜和愁苦充斥的女子,此刻的脸庞却如同在发着光一般,那对面对他的目光显得柔弱而飘忽的眼眸首次望着这边,眼底积蓄出一汪深潭。
“舍旧迎新,那是富贵人家的做法,像我这种小女子即使心中羡慕,却也没有这样做的底气。”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积蓄,直到迎来足够的变故,或者在此过程便已然死去。”
“不是生就是死,就只是这样。”
女子抬起一只手指,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然而,她的眼神此刻却变得异常明亮。
“我帮不了你,也不想被你施舍。”
那只手指先是点点这边,女子轻轻一笑,继而指向自己,言语中颇有几分坚决。
“你想做什么?”齐休眯眯眼,看向眼前这个在原身记忆中着墨不少的身影。
“不过一死而已。”
女子落下手指,目光却垂了下去,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然而,她依旧倔强的立起上半身,露出自己光洁的脖颈。
几乎是顷刻间,齐休的右手便下意识的弹起,在身前还粘着露水气息的石桌上划动起来。
半扭曲的圆形斜斜的撞向一道人影。
在山岭隐去之地,有烟雾升腾,而在其中有‘哺契’者穿梭其中。
大地开裂,万千本源回归一处,而后————
齐休精神一震,眉头不禁皱起,他被硬生生的从卜算中弹出,但仅是目前他所窥视到的线索便已经足够惊人。
视线划过眼前闭眼等死的女子,齐休抬起头,看向眼前依旧空净的天空,却仿佛看见了一道道盘根错节的大网。
无论是被逐渐捕捉的他,还是眼前这个早已深陷其中的女子都只是其中的一环。
“呵。”齐休摇头失笑,略有波动的眼神再度变得平静。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唯有这份决意,绝不允许他人肆意评判。
“那就如你所愿。”
齐休点头,手指向前伸出。
啵。
感受着触及额头的丝丝凉意,女子睁开了眼睛,她嘴角一笑,继而化作漫天血雾。
齐休神态自若的坐在原地,眼神平淡似水。
一滴如血钻般的晶体落在桌上,在那晶莹剔透的表面上倒映出男子那有些模糊的面孔。
“返象归真。”齐休轻语。
四周的景物如幻梦般扭曲,那犹如仙境般的天空之景,那道沉重而发湿的定角石桌逐渐化作了虚无。
齐休轻敲着眼前的桌面。
笃笃笃。
“............”万物陷入静寂,唯有血钻晶体依旧如故,光辉而耀眼。
齐休睁开眼睛,他落下视线,手中是已然制作完毕的幽伶魄,他凝视片刻,继而收了起来。
“......在某个意义上你也真是狠心啊。”迪莫坐在对面,脸上浮现复杂之色。
“我不会把她留在这里,也不想再带一个累赘,这是对她,也是对我最好的选择。”齐休语气冷淡,眼底深处却仿佛有墨色的漩涡正在暴动。
他的手指下意识抽动着,下一瞬,身体仅有的反抗便被他压了下去。
“也罢,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心我。”迪莫苦笑一声,眼中却没有多少阴霾,反而有种释然的感觉。
他在身侧一掏,便将一物放在了桌面之上。
“喏,虽然因为这里的材料都比较低级,没什么珍稀的东西,但在我多年的经验下也算是勉强修复了内部的逻辑,至于之后的.......”
迪莫露出古怪的笑容,眼中还带着促狭。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无论你是重新熔炼,还是就此使用,都不是我一个老头子能管得到的。”
齐休不理会对方的打趣之语,目光看向桌面上的那一物。
若白云洗尘,若清泉褪色,若珍钻凝固,便如眼前此物一般,无色而淡雅,华贵而自持,如同盖着头巾却遮掩不住那份绝世风华的新人。
它无言的立在那里,如同在聆听一般。
“那是我曾见证的宏伟风景。”迪莫的脸上现出自豪之色。
“我舍去亿万念头,只为一睹‘倾世之海’的诞生,虽然最终没有看见正体,却意外的看到了那道‘白洞’的幻象。”
齐休点头,他也知道在这片大地存在着诸多与外界接壤的秘境,在迪莫的描述中匠师们往往会成群结队的前往,在死生之间寻求心中的灵感火花。
那是一群身手无力,哪怕口中满是推脱之词,却被执行一开始一脸义正言辞的它们命令的魔偶拖着前进的人们。
哪怕每一次的探险都会有匠师死去,归来的人也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但在当时的人们眼中那才是最为自豪的事业。
那也是在那位地上真神尚未出现前,仅有的可以驱散战败后弥漫在人们心头迷茫的狂欢派对。
“我费尽心力,却只能临摹一二。”迪莫的声音中满是叹息,同时还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怀念。
若当年他直接死在那里,想必也是一件乐事吧,他心中不禁遗憾起来。
“那老东西真是多事,嫌弃我们死的太快,竟然出手阻止,真是多管闲事。”迪莫小声嘟囔着,说罢还左右看了看,眼中是满满的畏惧。
齐休眯眯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之所以那么谨慎,就是因为那个新冒出的被称作地上真神的家伙,在不清楚对方的真实实力之前,他会尽力避免做让对方感到厌恶的举动。
现在的他也算勉强和这个世界的势力接上头,从迪莫口中知道,哪怕是外来者只要按规则办事对方就不会出手。
他虽然不会全信,但心中也不由得一松,这才收起了几分谨慎的姿态。
“‘神核’的本意,以及相关的熔炼之法我全都交给了你,希望你能真正走出属于自己的路吧,切记,强只是一时,心念强大才是真的强。”
到最后,迪莫的面孔变得庄重,如同一个真正的老师般告诫着。
齐休点头。
迪莫欣慰的点点头,继而想到齐休即将出发的事,心中不由一叹,他略微犹豫片刻,眼神变得坚定,随即张开口。
“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我所在的无江夜学派想必在外界已然衰落....不,应该说是我们这一派系的学派都被刻意压制了。”
“就像你之前见过的荼禹,在过去也是无江夜的天才匠师之一,但在后来......”迪莫眼神复杂,眼中带着些莫名的情绪。
“在数位科尔加王国大公的联手之下,大部分学派被迫更改自身原先的宗旨,以战力为第一要素开始研发战争用魔偶......”迪莫的目光变得晦暗。
“甚至我怀疑我老师的重伤就与那些家伙有关,可惜,在我正着手调查之时,学派中却忽然开始了派主竞选,我不得不回归学派之中。”
“..........荼禹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人的帮凶,可惜,无论我再怎么说也不会再有人相信我了,最后就是被废了的我被放逐到这里。”
迪莫惨然一笑,眼中浮现丝丝落寞。
那些年他有不愤,有仇恨,然而,在仿佛要烧尽自身的情感褪去后,他却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和畏惧。
他明白,自己赢不了的。
下一瞬,那对本已黯淡的目光看向这边,眼中骤然升起一抹耀眼的色彩。
“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外来者,只要那些家伙不想引起外域的不满,它们就不会公然对你下手,你大可以转身离开这里,没有人敢阻止你。”
迪莫笑着,眼眶却有些发红。
“可惜啊,我们无江夜学派过去在芙令之国那边也有个分会,只是在变故突生后便失去了联系,不然你就可以去那里经受更好的培养。”
齐休依旧默默听着,青绿色的眼珠只是凝视着桌上的白色晶球。
迪莫面孔一僵,继而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也对,是我多事了,随你吧,无论你想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至少老师的传承没有终结在我这一代.....这就够了。”迪莫低语着。
“我走了。”
齐休默默的听完,抓起桌上的白球,便头也不回的向着门处走去。
“去吧,去吧,这世间的风总会变的,只是那又是何........”
啪。
齐休神情平静的合上门。
他缓缓的转过身,眼前是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尤其是血痂本人,此刻的面孔依旧肿胀着看不出昔日的模样,而一旁的磨山更是抖了抖,望向这边的眼神满是恐惧。
“这九日之内,我醒来打你们,睡时打你们,忽然想起来同样要打你们,但你们要相信,我这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要感恩才行。”
齐休扫了两人一眼,神态显得极为平和。
“那是,那是。”磨山打个抖索,连忙应是,脸上满是恭顺之意。
“..............”血痂神情莫名,只是深深的低下了头。
“..........今日风大,就不要外出了。”
齐休凝视血痂良久,方才嗤笑一声,他撞开两人离开了这里。
磨山保持着恭敬的态势,半响不曾移动。
“..............”血痂看着对方那狗腿的样子,嘴角不由一抽,面孔顿时痛的扭曲起来。
磨山悄悄抬起头,看着血痂的样子,便乐不可支的笑了。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相互对视,身体不由一软,顿时倒在了地上,但各自的眼中都带着一抹度过劫难的庆幸之感。
至于回去?不,坚决不走,今夜哪怕是在这里当个守门的,他俩都不会离开。
而在华丽的屋子外,齐休静静的等待着。
夜风卷起泥沙,夜幕逐渐深沉,而那道门始终没有出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么,就这样吧。”
齐休转过身,青绿色的眼珠中闪过一抹亮银之色,他的心灵也越发的安宁。
‘为什么不在那里杀了他们呢,毕竟,就算是那个老头子,想必也不会阻止主人您的。’
溪守在心中疑问的问道。
‘因为我是齐休,而不是唐克,唐克的事我可以做,因为这是对我有利的,但不能因此而违背齐休的本心。’
齐休略微解释一句,抬头望了眼方向,便向着镇外走去。
‘主人,那里不是传送的地方哦?’
“我知道。”齐休简短的回答一句,他的眼中浮现一丝若有所思。
魇灵.....这个熟悉的称呼会是他记忆中的那种生灵吗?
他思索着,身体没入了幽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