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仪问:“回店里?”
路周摇了摇头:“今天那里休息。”
“那……”
“你回家吗?”他忽然坐直,语气和脊背一样生涩起来,“今晚在便利店值班。”
视线在他身上落了几秒,央仪后知后觉地叹道:“原来你认出我了啊。”
这句话并没有让一切变得尴尬,反倒给央仪找到了更多谈话的突破口。从市区回半山要花费些时间,只是听音乐什么都不说,反而有些微妙。
她清了清嗓子,在轿车顺利拐上高架后问道:“你有好多份兼职吗?”
“不多。”男生规规矩矩地答,“三份。”
“那你的本职呢?”她好奇,“是什么?”
“学生。”
车速似乎缓了一缓,央仪吸气:“啊,你还在上学。”
路周点头:“快毕业了。”
他说出来的是个意外还不错的大学。
央仪的好奇点到为止,潜意识觉得再往下,不应该是他们这样萍水相逢的关系该聊的话题了。
从榕市的天气到交通,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路。
白色奥迪拐进山道最后一道铁艺门,路周在门口下车。
车门打开的一瞬,物业经理诧异地望过来,随即很快低头,佯装没注意到似的,过来替她泊车。
央仪也不管身后的人是不是在看她,从容自若地摆了摆手,越过罗汉松。
手机在包里响了一声。
直到电梯,她才打开查看。
是一条新的好友验证。
——您好,我是路周。
——水和润喉糖,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送上去。
她的手机号并不是秘密,在派出所,在会所,在哪都有可能被留心记下。
央仪不在乎这个,点了通过。
电梯很快抵达。
在她按下另一条未读信息的时候。
那条孤零零的消息安静地躺在列表,还未等到它的主人查阅,大门忽得从里被拉开。
央仪弯腰褪鞋的动作一滞,仰头。
“嗯——”
不是说再下周见吗?
逆光中,孟鹤鸣如无法窥探的神祇,只是声音还算漫不经心:“过来想问问你,这次去法国要什么礼物。”
“——啊。”
可是。
这需要特地跑一趟吗?
央仪伸手,主动抱住他的腰,手指在他身后交扣的瞬间听到落在耳边的语气隐隐有了探究意味。
“最近怎么总不在家?”
第6章合约
方尖儿分手了。
这是这些天常用的理由。
孟鹤鸣不是那种对旁人私事感兴趣的人,央仪将自己的手缠进他的指骨间,把玩着,慢吞吞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
比起这个,她此刻更在意孟鹤鸣频繁的光临。
她还记得当初,在孟鹤鸣从容说出自己需要女朋友之后,她花了大半个月才接受这件事。
而当场,央仪记得自己不争气地脸红了。
她承认是过去看过的闲杂小说让自己成功想歪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在听他说完后,央仪脖颈泛红地回敬:“孟先生,你想错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很好。
着急起来不说“您”了。
孟鹤鸣好笑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央仪冷下脸,自以为凶得张牙舞爪:“你想要解决某种需求,大可不必这么麻烦,我想只要孟先生愿意,自然有许多其他愿意的人。”
孟鹤鸣无声牵动唇角:“你以为我是在找床伴?”
床伴这两个字从他那样矜贵的人嘴里说出来,有种突破了束缚的微妙禁忌感。央仪心口突突跳得厉害,面上却强装镇定地拧起了眉。
“难道不是吗?”
“我也有一些不得不应对的场合。”孟鹤鸣拎起手边一张法式靠背椅,单手一旋,请她入座。而后解释说:“央伯父与家父有不错的交情,如果是央小姐的话,我想这一切不会显得突兀。”
“我们才见过两面。”央仪反抗。
孟鹤鸣举重若轻:“在这两面之前,我们还差点订下终身大事。”
“……”
他,都,知。
央仪的表情僵在脸上,强装的镇定消失殆尽。
她双手都快绞到一起了,支吾数秒:“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现在就回答。”
“不着急。”孟鹤鸣绅士地说,“我可以等。”
在这之前,央仪没接触过孟鹤鸣这样的人。
他似乎对万事都游刃有余,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让她能察觉到他的绅士与周到。但其他呢,央仪不知道,只是敏锐的第六感让她觉得孟鹤鸣不似明面上那样好相处。他的眉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总是矜贵的,云遮雾绕的。
所以,他说的可以等,是字面意义的等吗?
期限呢,又是多久?
央仪的疑虑没持续太久。
在她回家的半个月内,央宗扬连续出席了两档文化交流会。在这之前,央宗扬已经许久没被受邀出席公众活动了,这都源自于旁人说的那句“他得罪了人”。
央仪起先没想太多,直到某天饭桌上听到提及孟家,才知道这两次的活动都由远在榕城的孟家牵头。
别人怕引火烧身,总是避着风口浪尖的央宗扬,孟家却处之泰然。
那柄抿在嘴边的银色汤匙不知怎么就落在了餐桌上,发出轻微响声。
央仪慌乱拾起,忙不迭吹着嘴唇说好烫。在爸妈宽慰的眼神里心烦意乱地猜想,这是不是就是孟鹤鸣发出的催促信号。
已经半个月了,她回来后总是刻意回避。
这段日子把自己弄得很忙很乱,每每要触碰到红线,立马拍拍脑袋找出新的事情来填塞。
以至于这么久,央仪一次都没再考虑过这个问题。
今晚被提及是意料之外。
晚饭后央仪早早洗漱回到房间,翻来覆去很久索性起身,坐到飘窗上。窗外是有别于榕城的夏末,垂柳温柔纤细,小湖精巧秀丽,热得不温不火,也没那么浓郁。
她想了又想,打开那个从未有过联系的号码。
【孟先生,那些不得不应对的场合是什么?】
在得到答案之前,央仪也浅显地想了一下。
无非就是带她出席需要女伴的公共场合,诸如商业活动,聚会,甚至于afterparty,但她没想到答案会这么离谱。
短信提示音响,她低头。
【先带你去见我的母亲。】
“……”
孟先生果然是个让人摸不清底牌的男人。
时间在思忖中渡过长久,久到下一条消息的到来。
孟·不按常理出牌·先生:【怕?】
这是央仪刚给他改的备注,消息忽得一跳让她仿佛被抓包般受惊,于是又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