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好乖好乖。
他转过身不再说话,开始整理货架,侧脸被白炽灯照出苍白的轮廓。央仪一时哽住,纠结再三,离开之前还是很多余地叮嘱了一句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别那么连轴转,有事……有事可以联系。
***
在那之后,央仪再没去过楼下便利店,也没去会所。
方尖儿倒是约了几次,见她次次婉拒,便猜到什么似的不说了。
眼看榕城开始转热,糟糕的天气也告一段落,央仪开始频繁出门。
她在海滨艺术廊借了一间空教室,用来画画。
这里隶属文化馆,馆长就是那位介绍她与孟鹤鸣相识的伯伯。得知她与孟鹤鸣有了后续发展,颇有种当了媒人的成就感,听说她要租教室直接叫人腾出面海的一间。
租金打过去退回来,再打过去再退。
后来那位伯伯佯怒说,你该不会看不起你伯伯吧?这点小忙还要收钱?
于是租就变成了借。
央仪当然知道,这里有孟鹤鸣的面子。
她对孟鹤鸣也好,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尤其这段时间,他来得那么频繁,甚至有好几天连着宿在半山。
清晨走,半夜回,在的那几个小时就是变了法地折腾她。
正想着孟鹤鸣,和他有关的电话就来了。
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房间盘旋起来。
央仪看到名字的那一秒后背不由自主地挺得笔直。
黎敏文是真的不常找她的。
央仪忐忑地接通,脑海瞬间飘过无数种找上她的状况。当然占据最多的是一沓支票甩脸上叫她离开孟鹤鸣的场景。
电视剧桥段太经典了,让人不得不代入。
好在黎敏文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告诉她朋友送了点野味,晚上到家里喝汤。
央仪理所应当地以为孟鹤鸣也是会到场的。
于是当她抵达后发现只有她和黎敏文两人时,下午的胡思乱想再度闯入脑海——果然还是要给她支票对吧!
野山菌煲汤很靓,央仪却半点胃口都无。
曾经她和方尖儿探讨过电视剧里的这个问题,要是被支票甩脸,会跟女主一样羞愤难当甩回去说“阿姨我不是为了钱”还是乖乖接了就满世界去爽。
央仪当时想的是得看后面跟了几个零。
方尖儿却义正言辞:“阿姨,我不要钱!”
央仪敬佩地抱拳。
又听好闺蜜说:“你傻啊,当然跟着男主能分到更多钱了!”
这段记忆在她脑海里反复蹦跶。
谁知道当时的玩笑话现在真有变现的可能。
而且一点都不好笑。
她在餐桌下反复与自己的手指较劲,胸口像灌了铅似的逐渐变沉,丝毫没有当初说起时那么洒脱和畅快。
钱是好东西。
难道感情就一文不值了吗?
大约是她的情绪太外露,黎敏文不像之前那样隔着餐桌与她说话,反倒坐到身边来,和善地问她怎么不开心,是不是有和孟鹤鸣吵架?
央仪当然说没,心思却转了又转,一直猜测下文。
直到这餐饭接近尾声,黎敏文才微微叹气,手帕抵在嘴角贴了贴,眼神欲言又止,一副要与她交心的模样。
央仪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已然是慷慨赴死。
黎敏文笑出声:“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想找你帮个忙。”
帮忙?
能帮什么忙?
帮忙离开您的儿子么……央仪心道。
她内心已经将这顿饭定义为了鸿门宴,什么都忍不住那想一想。
胡想没多久,黎敏文亲昵地拉住她的手。
“小仪,这件事很重要。我只能找你。”女人保养得宜的眼角几乎没有细纹,盯着她时尚且能看出少女般灼灼的光彩。
央仪不自在地回握过去:“阿姨,您说。”
“孟鹤鸣或许还没跟你提过,他其实有个弟弟。你回去后,可不可以……”
第20章分寸
央仪对孟鹤鸣的了解止于所有她能看见的地方。
那些隐而不宣的豪门秘辛,她是从来不去打听的。
所以当黎敏文告诉她,她那个可怜的小儿子已经在前些日子被找到,但孟鹤鸣只手遮天瞒了所有信息却不作为时,央仪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太忙,以至于暂时没时间处理。
可是,找到失散多年的弟弟这件事,不应该重要级更优先吗?
而且为什么要瞒着黎敏文?
央仪想不通。
她也不想参与太深,在这件事上,她只是答应黎敏文,去试探一下孟鹤鸣的态度。
可是试探本身……这件事就极有难度。
晚上回到家,央仪想了许久都没结果。
她破天荒地去网上搜了孟家的第三个儿子。
与她所想一样,那样一个几乎没有出现在公众眼前的孩子,很少会留下信息。
唯一相关的只剩早年一场奢豪的周岁宴,以及数月后一些媒体的猜测,说孟家三子或被绑票,音信全无。也有人说,最小的孩子天然有缺陷,被养在国外、被秘密做了孟家老头的药引子。
自此以后,提起孟家,话题总是在前面两个儿子身上打转。
再到大哥英年早逝,这个家意外变得凋零了。
然而央仪知道,所谓的凋零只是人丁,产业和野心却不减反增。
她不由想起在这个屋檐下,她与孟鹤鸣的点点滴滴。
男人逐渐清晰的模样又变得云遮雾绕起来。
他温柔,他绅士,他周全,他细致,他薄情,他霸道,他杀伐果断,他只手遮天……
央仪或许真的不了解他。
到夜里,黎敏文发消息问她晚上的汤怎么样。
央仪知道她的言外之意,老老实实地回:【今天他没回家】
黎敏文没再说什么,只说喜欢的话下次再让阿姨煲。
接连几天孟鹤鸣都没来。
这放到之前是常有的,最近却显得奇怪。
这天下午,央仪早早从海滨艺术廊回来。进门时看见玄关处整齐摆着一双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她将包挂进柜子,探头叫了一声:“孟鹤鸣?”
里面没有回音。
换好拖鞋往里走,直到走到客卧边,才听见浴室传来水声。
央仪转身去磨咖啡,重复的工序里她静静想着的便是黎敏文交代的那件事。她开始后悔当时的心软,怎么会糊里糊涂答应了这个请求。
孟鹤鸣没给她太多考虑的时间。
不过几分钟,他就从浴室出来了,穿着贴身的居家服。
午后阳光刺眼,将他颈间皮肤照得发亮,喉结锋利又性感。
他抬起眼,从她身边路过时揽住她的腰,亲昵地亲了亲她的耳根,随后接过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