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
他在哪儿,焦点就在哪儿。
进酒会的时候她找了个由头分开,看到孟鹤鸣被一群人迎着迈入正厅,才不急不慢地去洗手间。
挽好低马尾,用随身携带的口红补了下气色。
她进去时那些人仍围着他不放。
明明他们来的时候宴会接近尾声,他们却表现得好像刚开始似的,热情四溢。
她找了个卡座坐下,打算就这么耗到结束。
天不遂人愿。
才坐下没多久,对面同样有人坐下。
隔绝卡座和外界的只有一座香槟塔,透明的液体无法造成任何视觉上的阻碍。宴会厅只要有人瞥过来,就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来人丝毫不在意似的,大大咧咧坐下,递给她一杯颜色艳丽的鸡尾酒:“这么巧?”
央仪不喜欢这个人,连带他递来的酒也不喜欢。
她将酒杯推到一边:“过敏。”
李勤予好笑地看着她:“以前怎么没见你过敏?”
“刚刚好现在过敏。”央仪硬邦邦地道。
“那还陪他来参加酒会?”
“你管好宽。”
“刚巧,我家确实住在海边。”
“……”
有点聊不下去,央仪打算起身。
身子还未动,李勤予又哎了一声,手掌擦着她裸露在外的胳膊而过。
央仪不快道:“李医生,你这样‘哎’别人,很没有礼貌。”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更没礼貌。”李勤予无所谓地朝宴会中心努努嘴,“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被众星捧月的孟鹤鸣。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每次聚会不都是这样?
她兴致恹恹:“看了,很帅。”
“谁让你看那个了。”李勤予笑出声,“看到我哥们旁边那个男的了吗?”
那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男人,和孟鹤鸣出入这种场合多了,央仪多少能看出来,对方长期身居高位而散发的气质。在他旁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穿漂亮的拖尾裙,化着精致的妆。
“哦,你在看她啊。”李勤予托腮,“不错啊,很有危机感。”
央仪从他这句话里嗅到点别的,皱眉。
她的表情似乎取悦到了身边的男人,他散漫地笑着说:“那个男的估计年末会升任到住建部,刚好呢,孟家有好几块选了很久的地皮要入手。听说明年的公司重心,都在这几块地上。”
难怪这么晚抵达榕城还要来参加宴会。
央仪想。
“旁边那个女孩儿,是他女儿。”李勤予真诚地发问,“怎么样?和我哥们配不配?”
央仪在他愈发松快的语气里转过脸,紧紧盯了他数秒:“神经病。”
“生气啦?”李勤予神情变得探究,“还没出双入对呢,现在生气是不是还太早了点?”
在瞥见那支未动的鸡尾酒后,央仪起身离开的想法暂且按了下来。
男人又说:“你知道公司今年重点投放在哪吗?”
她用同样的话回敬:“我家又不住海边。”
“在文娱。”李勤予好心提醒,“不过发现前景不那么可观后,下面的项目大概都要撤回了。”
他晃了晃酒杯:“没意思。”
央仪弯起嘴角,很公式化地笑了下:“李医生要讲的话我都听懂了。”
“真的?”
“真的。”
他举杯:“那央小姐不要感谢一下我替你揭开谜底吗?cheers。”
央仪拿起杯子:“谢谢。不过跟你讲话我有点恶心。”
男人脸色微变:“恶心?”
“连自己的妹妹都搞,你不恶心吗?”
“咱们五十步笑百步。”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央小姐不是照样和他们兄弟俩玩得开?”
一杯鸡尾酒兜头浇下。
周围有人惊呼。
央仪没在公开场合做过这么没礼貌的事,下意识望向酒会中央,那里似乎还未注意到这里的小插曲。
衣香鬓影,所有人的站位像拱卫中间那对金童玉女似的,女孩儿很讨巧地露出虎牙,凑过去低低说着什么,他嘴边噙着很淡的笑,与跟她在一起时别无二致。
央仪忽觉无趣,摔下杯子离开。
今晚的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她出现是孟鹤鸣的临时之举,于是她也窥探到了一些原本不应该由她知道的东西。
那些不被她重视的细枝末节也慢慢摊开在眼前。
孟鹤鸣那么敏锐,他一定很早以前就知道央宗扬要上任。而那时,公司重心正在向文娱转移。
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份合约,以及默默给央宗扬抬咖位,比起雪中送炭,更像是蓄谋已久。
而她就是这场蓄谋里的傻子,被牵着走到现在。
要不是因为她是央宗扬的女儿,一切都不会发生。
央仪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开启他们之间缘分的,并不是她多么特别,恰恰只是她的身份。
她一点没觉得意外,只是难过是不可避免的。
水流冲刷她的指缝,她默默垂着眼,认真地洗每一根摸过鸡尾酒杯的手指。眼睛雾蒙蒙的,不知什么时候蓄起了水汽。抬眼,镜子里的女人眼尾很红,鼻尖也是。
眼睑很倔强地撑着,只要往下轻轻一眨,就会有液体流出来。
最讨厌的感觉莫过于清醒地想通了一切,但没办法控制内心,甚至连情绪都克制不了。
胸腔又闷又涩,宛如淋了一场大雨。
外面觥筹交错,气氛那么热烈,只有洗手间的这么一隅,能够留给她用来平复自己。
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不止一次地想着。
从洗手间出来已经是数十分钟后的事,央仪猜想,酒会应该已经结束。
她边走边给孟鹤鸣发消息,说在车上等他。
这条消息没来得及编辑完,忽得撞上了转角过来的人。视线里是一截熨帖的鸦色西裤。
急急忙忙说着抱歉,一抬眼,撞入男人深沉的眼。
“你和李勤予怎么回事?”
他的手擒住了她的,按在脉搏上,扑通扑通。
央仪却因为这句责问委屈得要死。
平复了数十分钟的情绪再次陷入雨后潮湿的泥泞地,泥石流般松动起来:“你怎么不去问他?”
问过了。
确切来说,是威胁过了。
只不过李勤予那个人,不到生死关头嘴巴不一定吐实话。与其在他那听些乱七八糟的浑话,不如再问问她。
孟鹤鸣没想过她反应会这么大,竟有些迟疑。
“……他和你说什么了?”
“孟总,谢谢你为我们家雪中送炭。”央仪在他怀里立好,用手背抹了下眼睛,“也难为你绕那么一大圈工夫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以为你是什么从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