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那一秒他才明白,榕城是不是榕城对他一点都不重要。他只想要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想要。
于是助理劝阻说会亲自跟一趟他都拒绝了。
他想自己进山。
***
直升机停稳的同时,央仪便跑了过来。
她膝盖真的很痛,这种痛越来越明显,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所以明显趔趄的那一下,她差点跌倒在地。
还好有人及时将她扶住。
她下意识抓紧扶着她的那条手臂,袖口挽了好几道,她抓着的是男人劲瘦的肌理,脉搏热烈地跳着。男人穿着讲究,衣摆却没熨帖地塞进裤腰,而是随风猎猎地响,没了上流老派的规整,有种不规则的美。
所有声音都淹没在风里,她抬眼。
眼里闪过惊疑。
疑心是自己看错,但是今晚,在云州这个偏僻的山里发生的事已经快要耗费她所有心神,从看到直升机的那一刻起,心随着它在半空的悬停也停在了那里。
有直升机,所以孟鹤鸣的出现那么理所当然。
她抓住他的手,来不及多说一句别的。
“在屋里。”
这里风大。
男人将随手带下来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朝后做了个手势。直升机上很快跳下来几个医护。
看到他们手里的设备,央仪终于发出长长一声泄了力的叹息。
拢了拢西装衣襟,上面有她熟悉的松木香。
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低头,看到自己今天脏得一塌糊涂的衣服。
想要把肩上的西服取下来,男人的手却先她一步盖住,拍了拍:“没事。”
好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事让她太慌张,听到“没事”这两个字的时候鼻子突然很酸,仿佛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下来。
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全部融化在了这个字眼里。
男人一如既往镇定,有着上位者的从容。
因为那句没事,她想哭,又好安心。
央仪偏过头,不着痕迹地吸了下鼻子,在医护从她身边掠过的同时脚步加快,尽量用常态的语气跟他说:“我也进去看看。”
男人没说什么,一路跟进院门。
小院陈设简单,立在门口便能一览无余。靠墙的木梯上搭了一件男士冲锋衣,北面的。
孟鹤鸣看了数秒,撇开眼。
屋里或许还会有更多他不想亲眼见证的东西,于是站定在门廊下,不再往里。
听到脚步没有跟进来,央仪回望了一眼。
男人如门神一般高大地伫立着。
只一眼,她便回身,将注意力放在奶奶身上。
医护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而后就地开始检查。
病情似乎不容乐观,片刻后,他们同她商量最好转移去云州市里,条件和设备都比这齐全,以备不测。
央仪不敢问不测是什么,她咬了下唇:“能转移肯定要转移。”
“但是路上同样会产生风险。”领头的那人告诉她,“你说老太太之前摔过一跤,结合近期症状,不能排除是不是蛛网膜下腔出血,任何颠簸,运动,劳累,高压都会有血管破裂的可能性,特别是这样长距离转移……”
央仪忽得沉寂下来。
决定落在她头上还是太沉重了。
她不是直系亲属,从法律上来讲更是和奶奶没有丁点儿关系。她做不了这种生死抉择。
如果路上出事了,她怎么担得起?
那是一条人命。
是最好的朋友的奶奶。
她不敢。
指甲把掌心掐出了血。
或许是她沉默太久,廊下那人看过来,目光落在她咬破了的唇上,她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
孟鹤鸣用眼神示意医护,于是那人又把相同的话与他讲了一遍。
“准备做转移。”
和央仪不同,他几乎是立即下的决定。
见她诧异地望过来,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决定我做的,责任我来担。飞机上有卫星电话,一会你可以给你朋友打一个。”
“那你呢?”央仪像抓住救命稻草,“你不回去?”
“直升机有限载。”他说,“晚一点会有别的飞机过来接我。”
她静了几秒,忽然想到别的。
“路周还没回来。”
孟鹤鸣看着她。
央仪说:“是我拜托他出去打电话的。”
“我知道。”他脸上看不出别的,“我会找他。”
那……
好像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央仪想立即同方尖儿通上电话,往外张望,张望的这一瞬刚好看到有人掀了门帘闯进来。
一头热汗挂在那人脑门上,T恤都被风吹黏在了身上。他小口喘着气,在看到她紧扣男人小臂的动作时怔在了原地。
“你回来了?”央仪惊喜道。
路周扯了下嘴角,嗓子眼泛出血腥味。
他一路跑得很急,尚未喘匀的气在刚才那幕之后更难平复了。不过笑还是勉强扯了出来,他点头:“没耽误什么吧?”
央仪摇头:“没有。”
兄弟俩眼神交汇,一道平静,一道讽刺。
路周说:“哥,你也来了?早就在云州吧?”
央仪听见,忍不住抬眸。
孟鹤鸣一直在云州?
男人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那么平静。他坦然点头:“本来是想在云州等你出来,没想正好能帮上忙。”
“……”
装模作样,路周在心里骂。
他回头,跟医护团队说了几句,而后又转过来:“飞机限载,不介意跟我在这等一等吧?”
路周皮笑肉不笑:“不介意。”
“那就好。”
他如一位好兄长似的伸手,拢了下披在央仪身上的西装:“你先去。”
央仪低身说一句谢谢,随后跟着医护往直升机方向过去。
小院没点灯,月光清辉洒下,一瞬只剩下兄弟俩。
男人在路过扶梯时不经意将搭在那的冲锋衣碰到地上,顿了两秒,歉意地说:“抱歉,眼神不好。”
“……”
伪君子,路周又骂。
数分钟后,外面螺旋桨的风声再度响起。
孟鹤鸣从善如流,将人送上直升机,在她一遍遍的确定中安抚说:“放心,你先过去。”
“一会真的有别的飞机来接?”
“会有。”他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央仪点点头。
在这架飞机起飞后的半个小时,果然第二架飞机降临山谷。
路周拎着他的冲锋衣站在原地,看到男人慢条斯理地把袖口再挽高一圈,露出紧实的肌肉。
他迈上扶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望过来。
路周不动声色地眯了下眼:“哥,这架飞机是来接你的,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