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醒,于是小心翼翼下床,往门口挪。
外面走廊很亮。
休息区的沙发正对这间病房。
她一出来,助理便注意到了。
他迎上来:“您是要去看老太太吗?”
央仪摇摇头:“我出去买个早餐。”
“都准备好了,您需要的话现在可以送进去。”
“别。”央仪飞快拒绝,“他还睡着呢。”
她没意识到这句话在两个已经没有关系的人之间有多暧昧,很自然地脱口而出后眉心皱了一下。
又问:“他最近很忙吗?”
助理说:“我只负责生活这方面。”
央仪没想过在助理嘴里打听出他的消息来,他手底下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惯会察言观色的,口风又紧。
于是自己嘟哝了一句:“多久没睡了,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这段时间,五个国家,十三个城市。
孟总是真不把自己当人啊。
刚回到榕城的那天,眼瞅着要休息了,又突然改了行程来云州。
至于在云州的这几天,只要孟总在的地方,方圆几百米气压都是低的。每次进那间豪华套房,助理都不得不在门口做个几分钟心理准备。
会客厅文件堆叠如山,大屏上总是亮着荧白的光,不管什么时候进去都有会议在进行。秘书办那几位跟着熬红了眼,闷头在那刷刷刷翻阅文件。
他好几次想提醒老板该休息了,但一触及到对方的眼神——寡淡中暗藏不容置喙的凌厉,他又一次次把话都咽了回去。
心里止不住地想,还是央小姐在的时候好办,再怎么醉心工作,老板总会放松几分钟留心手机,偶尔出去打个电话,再回来时会议室氛围都会轻松许多。
此刻央小姐提及,助理不知道说什么好,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这些日子孟总作息确实不太好。”
“哦。”央仪表示了解。
这人工作起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怀着心事慢慢往前。
助理心下不确定,跟了几步后文:“您要去哪?”
“随便走走。”她说,“他醒了我再回来用早。”
在顶楼小花园走了不到几分钟,孟鹤鸣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是环视病房。
房间里空无一人,掀开的被单底下也泛着冷意。
他没说话,俯身,将头埋进交握的手掌里,很重地揉了揉太阳穴。
片刻后,他起身拉开房门。
助理等在门边:“您起了?央小姐说她就在附近走走。”
孟鹤鸣想说我没问,话到嘴边改成:
“她用过早餐没?”
“还没有。”助理想了想,“她说您在休息,别打扰到您才不用的。”
穿过心口的风小了许多。
温柔的,和煦的,一下下轻轻扫弄。
他不知道自己阴翳了几天的神情变得柔和起来,掏出手机:“你去准备吧,我叫她回来。”
手机里的那串号码不需要特意去找。
他停留在不久前的BB那一栏,点进去,拨通。
几遍都是忙音。
在飞往那座偏僻山寨之前,孟鹤鸣其实就拨过她的电话。那时显示的同样是忙音,不过他没太当回事,只当山里没有信号。
数分钟后,助理送来早餐。
看到老板用没什么情绪的眼神看着他。
他心下一紧:“……您,还有什么吩咐?”
男人心平气和地将手心朝上摊开,对他说:“介唔介意我用下你嘅电话。”
第66章异常
公司里流传着一条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孟董,也就是孟泽平,身边跟着的都是年轻时就与他一起打拼的人。他们私下讲白话的多,在家族产业里中流砥柱的这一支,外人经常称他们为榕城派。
那条潜规则就是,凡是在公司能高声大气讲白话的,几乎都是那一派趾高气昂的人。
孟鹤鸣不同。
他从小未被当作继承人培养,与这批人走得并不近。也或许是因为避嫌,他很少在人前讲榕城话。
差点让人以为这位榕城长大,欧洲旅居的二公子不大能应付得来祖籍方言。
初上位时,榕城派的某些人不是没想过要笼络新的掌权人,推举了声望显赫的族叔来叙旧。
族叔膨胀了大半辈子,想孟泽平在的时候也没把他怎么样,一登门便摆出长辈的姿态。
孟鹤鸣君子端方,自然不会说什么。
他只是坐在一旁耐心地听这位族叔高谈阔论,末了问一句:“除却叙旧,您今天还想聊点什么?”
族叔知道他脾气温和,没想这么温和,于是得寸进尺:“股东会嘅事,有冇谂过俾边个做啊?”
似乎是怕他听不懂,族叔说完又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
孟鹤鸣只是笑笑:“您有什么想法?”
想法?
那当然是让自己派系的人来坐那张位置了。
听完他说,孟鹤鸣没当即表态,只是唤人来给族叔点上一支雪茄。抽了半根,他才慢条斯理地讲:
“阿叔,我唔系食碗面反碗底嘅人。”
九声六调在他嘴里变得格外有韵味,比起他们讲,更显得优雅。族叔怔了一下,随后满意于这个回答。
孟家产业越做越大少不了他们这些人,小子说他不会忘恩负义,那定然和孟泽平一样,不敢动他们。
在这之后数次股东会上,榕城派系的人风头再起,一再压过新锐。
不过那时候没人知道这是最后的狂欢罢了。
再后来,拔掉残存在股东会仅剩的几个钉子时,也是在众目睽睽下,孟总一边漫不经心地跟你说着榕城话,一边叫你告老。
有了这么几桩,公司里都说,小心孟总讲白话。
一讲,必有大事发生。
因此当那句“介唔介意”出现的同时,助理便开始警铃大作。他偷偷瞥那双沉静的眼,此刻的温和在他心里不亚于杀人刀,一个劲地盘算刚刚去取早餐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猜归猜,手机仍是刻不容缓地双手奉上。
男人没有避嫌,接过手机利落地输入一串号码,在按下接通前,助理很清晰地感知到落在屏幕上的手指有一瞬停顿。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时间太短,也可能只是错觉。
很快,听筒里传来均匀漫长的等待音:嘟——嘟——嘟——
电话通了,过不久,那头有人说话。
“崔助理,怎么了?”女人紧张的声线传了过来,“是奶奶有什么事吗?”
手机不在他手里,助理不敢多言。
他等着孟总出声回复,但沉寂几秒后,他抬头,确确实实看到了男人眼底浓的化不开的墨。
孟总深看向他,不轻不重的一眼。
助理如坐针毡:“央,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