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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您说一声,晚上风大,关好门!”不知为何,明明是好心的一句提醒,传到我耳中却觉得格外地诡异。
这一股阴风慢慢地从门缝中灌进正堂,吹得我不禁有些浑身哆嗦,那只眼睛在这风中的一句客气话之后,便消失在了漫天的黑色之中。
“不行,虽说是有些不礼貌,但是大猿要真的出点什么事,耽误了时候,那还得了?”我想着,终究还是打开了那扇摇晃着的木门。
木门一开,感觉这阴风似乎还小了些,外面湿漉漉的空气沁人心脾,倒让我略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
雨已经下得没那么大了,临走之前我特意跑到那个男人的房门前瞅了一眼,只看到一扇纸窗内还亮着灯光,再靠近些,能听到那人在窗内的窃窃私语。
“苦了你了呀,道长。”说罢,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灯火灭了,看来只有等下次回来再跟他解释了,现在首要任务是去搞清楚大猿是怎么回事。从酒庄到城里的路方便了不少,虽然没有大路宽敞,但是起码近了许多。
在酒庄躺了这么一阵子,我的体力也恢复了许多,很快就走到了城里。我正要急匆匆地进城,就看见出城的路上又开过来一辆汽车,因为之前被那辆黑色的灵车吓怕了,我实在是有了心理阴影,也没看清楚到底是辆什么车就着急地往旁边闪人。
刚迈出几步,就听到车上好像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观一,我们在这儿呢!”
我回头看去,原来车上坐的是于恬,这是一辆警车,开车的好像是小马。
我坐到副驾驶上问道:“发生什么了?大猿怎么了?”
小马摆着一副苦瓜脸,连连叹气:“我和师父本来今天打算再去一趟22号小区的,想着叫上袁哥一起去,结果我们到黑竹涧的时候,发现那儿只有于小姐一个人,袁哥和徐叔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了。”
我看向坐在后座的于恬,她也点了点头:“袁烈的电话打不通,不知道是换了号码还是怎么,徐乙联系不上,这个节骨眼上,我怕他们是被刘准掳去,所以才这么着急。”
“刘准?不可能,他现在根本不在四川,怎么抓大猿?”
“什么?不在四川?你怎么知道的?”我见他们两个人有点迷惑,便把我在酒庄被人救了的事情说了一遍。
“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人毕竟是刘准的亲信,他的话也不能全信。我们在城里找了一圈了,没发现那俩人,马场那边小马在托人看着,现在只剩两个地方了,一个是蜈蚣岗,一个是靡丘。”
“靡丘那边师父去了,咱们直接去蜈蚣岗找就行了。”小马补充道。
“苏研?他一个人能行吗?”
“师父身手很好,不用担心,咱们得赶快,如果他们要是出了剑阁,再想找人就难了。”小马开警车未免有点大张旗鼓,不过事出紧急,估计他们也是没来得及换。
路过酒庄的时候,我特意往男人的住处瞟了一眼,依旧是黑着灯,正堂的房门也是关着的,看来他好像并没有发现我已经不见了。虽然他确实救了我一命,但也许是心理作用,我看他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酒庄再往过就是殡仪馆,我对这条路很是熟悉。自从殡仪馆起火之后,我对这个地方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蒋晨给我留下了太多的谜团,同样也给了我一次下马威,我知道他只是个替死鬼,他身后想要我命的人多的是,我又怎么能对付得了呢?
因为涉及到一些舆论关系,殡仪馆周围还都拉着警戒线,所以我们只能绕远路走,就在我们从车库的位置开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之前我停灰色面包车的地方旁边的卷闸门已经被彻底打开了。
我好奇地把窗户摇下来看去,发现那个我一直觉得奇怪的车库里面,居然停着的就是那辆给我带来不止一次厄运的黑色灵车,而那辆灵车的驾驶位上,好像还正坐着个人。
车速比较快,我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不是人,更不用说他的脸,不过这下我终于明白了些事情,这辆灵车从始至终仿佛都在围绕着我兜圈子,从进城开始,再到晚上运棺材的那一次,再到殡仪馆的时候,最后就是我做的那个奇怪的关于老刀的梦,现在它居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这算是诅咒吗?
“其实,我觉得那地方本来是没可能的,但是如果真的在那儿的话,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做好心理准备。”
“你在说什么?”我看向小马。
“你还没过来之前,小马就已经和我说明白了,蜈蚣岗除了殡仪馆邪门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也有可能是刘准的盘踞之地,听说那里已经早就已经被上面的人指示废除,但是因为一些民间的邪门传说,最后就搁置了下来。”
“那是什么地方?”
“旧时活跃于蜈蚣岗的一个组织,那儿原来有一座老石头庙,叫阳灵庙,当地一个名为长生会的教员都在那里面修行,后来组织里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都死于非命,庙也就被拆了,只留下他们在地上画的阵图。”
“阳灵庙?怎么这么耳熟,我好像听大猿说过。”
“就是耳熟,只不过黑竹涧的那座是阴灵庙,这两座庙原先都在的时候,中间是一条被叫做鬼门关的山路,听之前办阳灵庙案子的同事说过,那帮人相信复生之说,阴灵庙供死气,阳灵庙供生气,那条山路可以从阳灵庙直达黑竹涧。”
小马说着,车速放慢了些,语速也跟着慢了下来:“之前常年有人上山采药,能看到被他们当做祭品的活人,这些人大多被砍去四肢,手脚当做烧阴火的燃料,被串在一根烧红了的铜柱上,活活烧化。不过大多在砍断手脚之后就死了,能坚持到铜柱上的没几个。”
“炮烙之刑?”我听到小马的这一番描述,心中震惊,没想到已经这个时代了,居然还有这么恐怖的仪式存在。
“那有没有侥幸逃掉的?”
“没有,不过好像有之前参加过长生会的人,但那人的信息是被隐藏起来的,而且据说退出后不到半年就得病死了。”
“怕是遭了天谴了吧。”于恬说道。
“我在警局工作,这些也都是听老前辈谈起的,说来有些蹊跷的是,虽然长生会害人无数,不过后来公安整理过关于受害者的档案,发现几乎所有的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都曾接触过刘氏家族的买卖。”
这一句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刘准居然和这么邪门的东西也有关系?小马说道刘氏买卖之后,就闭口不谈了,我深知这其中的道理。
刘准的生意做得很大,是祖上就传下来的,他应该能接触到不少领域的巨擘大拿,而为了家族兴盛,越做越强,他甚至改名换姓,舍弃了祝氏,实在让人感到后怕。
当年的长生教案虽说是大,但牵扯到刘准,想必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就算警方真的查到了他的头上,只怕是以他的关系和本事,不消半日就能从中脱身,再把这一盆子脏水泼到手下一个打零工的人身上,实属正常。
“到了。”车终于停了下来,我本来对蜈蚣岗的认知仅限于殡仪馆的那点琐事而已,但今天听完这一段故事之后,我觉得,或许远不止这么多。
小马给我指了指远处摆着的一块硬疙瘩说道:“那就是原来立铜柱的地方,我虽然也只来过一次,不过印象还是蛮深的。”
我走到那个只剩下半截的铜铸墩子面前看了看,下面垫着的石板早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似乎站在这里还能闻到些许的血腥味。
旁边是一些倒塌的石堆,石堆中间的地板上面还画着一些符咒,应该就是原来这些长生会组织用来祭祀的地方,看得出来,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那大猿他们可能在这个地方吗?
“虽然这里已经荒废了,但是因为这地方很多人都不愿意来,而且因为有以前比较血腥的历史,所以很多地下的黑色交易都会在附近的客店完成。”
“这附近还有人开客店?”
“那些人都不是白道的,我接触的不多,师父退出警局之后就和这帮人混得开,但我因为职务在身,就还得麻烦你们二位进去打探一下。”
我和于恬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客店的位置在一个阳灵庙遗址后面的山坡下,店旁挂着一面旗子,上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客店没有大门,只有一扇又破又脏的门帘子盖着。
我拉开帘子,里面传出一阵阵乌烟瘴气的味道,看来确实是小马他们不愿意管,这种地方,虽然说不上犯法,但是谁知道会惹出来什么事端呢?
客店里面灯光很暗,正对着帘子的是一位赤膊着的胡茬男,他穿着布鞋短裤,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在柜台上面磕着瓜子,看样子他应该就是这个客店的老板。
虽然现在夜已经深了,但是客店里面的人并不少,大多都是觥筹交错,开怀畅饮的江湖汉子。嘈杂之间,老板的声音格外地响亮,他操着一口标准的四川地方口音问道:“我这小店,不接无名之客,您二位哪里来呀?”
“老哥,我们是甘肃那边来的,来找个人......”我话还没说完,老板把五个指头往我面前一摆,一双布满皱纹和伤口的大手看得人触目惊心。
“多的不谈,给钱买消息,其他的,爱莫能助。”老板虽然有自己的原则,但也很是爽快,见我把钞票往柜台上一放,马上收到一边,叫屋里的人拿两杯酒出来。
我酒品不好,喝不太多,于恬更是如此,但既然老板已经拿出来了,我们两个也不好推辞,便一饮而尽问道:“老哥,你见过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和一个老头儿来这儿没有?”
老板没说话,倒是从客店里面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右臂刺着刺青的大姐,笑吟吟地说道:“见过,不过他们已经不在这儿了,早就被带走了。”
“什么?被带走了?”难道还真是刘准搞的鬼?
“那您二位知道他们被带到哪儿了吗?”
“哎,小子......”又是话说了一半儿,身后坐起来一个和大猿差不多高的壮汉来,他站到我面前用手指头敲了敲我的胸口。
“那个傻不拉几的夯货和那个干巴老头儿都是你朋友?”壮汉说完这话,大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剁骨刀说道:“看见没,没带家伙也敢来蜈蚣岗?活该被白脸抓走。”
我知道他有点儿看不起人的意思,但是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我一脸小心地陪着笑说道:“几位见笑了,他俩确实是我朋友,还望几位老哥明示一下,这白脸是什么?”
“你既然不知道白脸,怎么敢来这蜈蚣岗?”说罢,汉子好像有抽刀的动作,还没等我回答,从我身后飞出来一把小匕首扎在了那汉子的脚下。
汉子吓了一跳探头望去,原来是老板使的绊子。
“店里面不准亮家伙,这是我的规矩,你坏了这个规矩,我自然也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处置你。”看老板发话,那汉子也不敢再吱声,回头看了看他坐着的几个朋友,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就强硬地说道:“白脸就是戴着玉面具的那帮人,那些人今日在蜈蚣岗特别活跃,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被他们带走的了。”
“玉面具?”那不是我梦里出现的东西吗?那些穿着红色衣服戴着玉制面具的人,难道真的存在?
既然大猿他们不在这个地方,那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只好和于恬离开了客店,虽然知道了去向,但这玉面人到底在哪儿才能找到他们呢?
小马见我们终于出来,慌忙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我正打算开口回答,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悠扬而清亮的笛子声,这笛声在黯淡的蜈蚣岗上显得格外地抓耳。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地朝笛声的方向看去,只见到那客店背后通往阴灵庙的“鬼门关”上缓缓走来一堆人,那些人全部穿着红色的布衣,脸上戴着白玉制成的面具,没想到居然歪打正着了。
这些人走得极慢,领头的那个人脸上并没有戴面具,衣服也和他们不太一样,他双手着拿着一只竹笛,放在嘴边不住地吹着,背后还背着一根看上去相当有分量的禅杖.....是个和尚吗?
我再这么仔细一看,差点惊掉下巴,这个领头的吹笛人我见过,居然就是那个殡仪馆外丧葬用品店的老板!
这人一边吹着笛子,一边还哼着唱腔,声音柔和而细腻,与那晚的老板简直判若两人。
“情麻未解人亡兮,滴血为仇眼痴迷,玉面一曲断肠兮,阴阳两别心难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