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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们其实老早就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我一个被蒙在鼓里,是这个意思?”我只能这么去理解他们的话,但是如果真的让我接受这个事实,我却还有些出于本能的抗拒。
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早已是一个人鬼纠缠不清的大恶的世道,能找到一些脚踏实地肯帮助你的人着实难道,如果一定要推翻我对于他们的所有信任的话,那恐怕我早就已经料想到为这个举动而铺垫好的说辞——为了不让我陷入危险之中而已。
为什么?又是凭什么?只因为我是谢政唐的儿子?还是因为我真的和什么狗屁血案有关联?我并不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处理不好的人,一味地如此隐瞒,只会更让我对他们的做法感到疑惑和不解。
冉洪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两人,又瞅了瞅我还在不停地抽着烟,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们本打算私下解决的,但是既然已经牵连到了你们,那也只好说明白了,有一些,也是商羽他本人的主意。”
“商羽?这怎么又扯回商羽了?”我仍旧是一头雾水。
“你知道所谓的,人肉法坛吗?”从冉洪的背后缓缓走出来一个叼着烟的中年女子,她的右臂上还有一大片的刺青,之前我在客店里的时候,注意过这个非同寻常的老板娘,但当时或许是因为玉面人的关系,所以并没有在意她胳膊上的那片刺青,现在看来,那居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鬼,似乎随时会冲破皮肤钻出来一样。
老板娘把嘴里的烟取了下来,朝我伸出左手说道:“纸尸井第八井,冉洪,叶瑶。”
两个人?这是我没想到的,还没等我询问,徐乙在一旁就拖着沙哑的嗓子说道:“他们夫妻是纸尸井里有名的驱鬼好手,也是直属于商羽的,可以算作是眼线吧。”徐乙的声音很是虚弱,似乎是和大猿一起被掳走的时候,遇到了不少麻烦。
“叶大姐,你刚刚说什么人肉法坛?这是什么意思?和我现在经历的事情有关吗?”
叶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有关系,不过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们几个的不是,不该,瞒着你这么久,实在是因为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对付那只鬼,为了不让你引起他的注意,这才没向你透露。但是刚刚我的小鬼都和我说过了,那只鬼已经附身了玄心道长的尸首,看来不管是不行了。”
没想到叶瑶居然也会拘鬼,果真是高手从来都不会轻易显山露水,但是我注意到,就在她准备开口要告诉我的时候,徐乙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冉洪见状连忙让阿梓带着他先去外面煎药调息,这一趟下来,老爷子的身子骨怕是快撑不住了。
“老徐年纪大了,不管是论在纸尸井的年头,还是岁数上面,他都算是我们两个的长辈,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早就不适合再接触这些了。”看来,徐乙不再驱鬼的原因不仅是因为退出纸尸井,更是因为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
“行了,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少说点儿吧,他本不用躺在这儿的。”叶瑶皱着眉头,瞟了冉洪一眼,继续对我说道:“其实,不单是因为这个,我和你说的这些事,不能让那个姑娘知道。”
这话我是不信的,按阿梓的说法,冉洪叶瑶夫妻两个对她很好,应该不会对她瞒着什么,况且这屋子就这么大,我们在这儿说话,怎么可能听不着呢?
叶瑶好像猜透了我的心思,缓缓说道:“老徐只是老了,能耐还在,再者,那女孩儿,也早就不是人身了。”
“叶大姐,你这话从何说起?我和阿梓走了一路,不但没感到半分的阴气,就连......”我本想托出小鬼,但想了想,小鬼可能不愿直接暴露在纸尸井的人面前,便住口了。
没想到叶瑶这么说道:“你的体质很特殊,甚至比你的哥哥还要特殊,之所以你感觉不到那姑娘身上的阴气,是因为她脸上的那只面具。”
面具?我似乎有了些眉目,自从认识阿梓以来,她的确很少摘下脸上的那只面具。
“换句话来说,是那面具变相救了她,不然的话,此时她早就魂飞魄散了,别说你看见,就是她的声音你也听不到。那面具并不是一般的器物,是纸尸井内部记录在案的‘咲傩’,我们叫它绣金唇。”
面具居然也是咲傩,这可让我吃惊不小,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之前阿梓是带我见过一个咲傩的,就是那只饕餮壶,而且听阿梓说,还是老爹亲自交给刘准的。
叶瑶见我吃惊,又笑了笑,说道:“除了这个之外,于姑娘带回来的那只凤翅金簪,也是咲傩之一,但是因为它挖出来的年头比较早,所以邪气比你见到的其他两个要轻一些。”
时间早?不对啊,我记得大猿对我说过,那金簪子明明是刘准之前在马场挖出来的,谈何时间早呢?
“那只金簪子,本是商羽一直留在身边的,也是他为了保阿梓一丝魂魄,才赠予她的,算算时间,这东西在于府覆灭之后就出土了,到现在也有七八十年了。”
一时间接受这么多信息,我着实理不过来,便说道:“叶大姐,要不您还是说说那个人肉法坛的事儿吧,我想知道到底和我接触的这些怪事有什么联系。”
叶瑶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望着门外说道:“所谓人肉法坛,就利用死去之人的灵魂作怪,引阴气入阳身,从而达到施咒者的某种目的。一般的法坛,最多不过十几人之多,但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这个法坛,是纸尸井内被视作不可逆的邪术,一旦开始,绝无收手之日,死者怕将会逾百人。”
“而最棘手的地方在于,你所面对的这只鬼,他在靡丘,玄心观,蜈蚣岗,一共设立了三个法坛,虽然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不过极有可能和那个女孩儿有关,或许是想为她重塑肉身。商羽称之为,返生法场。”
“那只鬼,和阿梓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我此话一处,在场的三人都面露苦色,很显然我说中了要害。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如果他真是为了这个姑娘的话,恐怕这小城内还要死上几百人。”
“几百人?这么多?他和这座城有仇吗?”
“没有,苏研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些死的人之间的某种联系,他们全部都是曾经在刘准的手下脏过血的人,当然,这是无法避免的,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这个地方,刘准的势力几乎一手遮天,没人动的了他,更没人敢动他,为了活命,只有这样做。”
原来,这就是纸尸井的弱点,对于肆意危害他人的恶鬼来说,他们可以成为这些人眼中的救世主,可当敌人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却毫无办法。可能往往有些时候,人要比鬼可怕的多。
“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才没有把那只鬼除掉,对吗?”
“也不单是如此而已,那只鬼,曾经也是纸尸井的一员,而且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我看到苏研的神情中流露出一抹黯淡,半晌,他抢过叶瑶的话说道:“那只鬼,是我曾经的师弟。”
“师弟?”苏研也是纸尸井的人,也许,这就是他辞去警察职务的原因吧。
“他是......刘准的亲弟弟——祝零。”
苏研的父母死于恶鬼之手,这给当时还年幼的他留下了永远的心理创伤,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决心要跟着驱鬼先生一起,发誓除尽天下所有的恶鬼。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认识了当时还没有隐居山林的商羽,商羽见苏研天生聪慧,而且肯吃苦下功夫,便将他视为己出,收作第一个徒弟。
值得一提的是,苏研并非是商羽的徒弟中第一个进入纸尸井的人,这要追溯到苏研的一些个人问题,他自然也没和我详述。
关于商羽的二徒弟,据苏研所说,此人虽然是纸尸井的成员,但关于他的记录极少,而且这个人甚是神秘,就连师父也没和他提过几嘴,只是在年少时,有过几次见面的机会而已。
商羽的二徒弟姓花名术,当然这是不是他的真实名字,已经无从考究了,但让苏研想起调查他这个师弟的原因是,据师父所说,此人生下是一对异眼,可到底哪里不同,苏研并不知。
最小的徒弟祝零,其实我在之前的刘准的日记本里看到过记载,祝零出生时有怪疾,躁鬼缠身,这种病几乎毫无治愈的可能,而且还会出现精神上的缺陷,甚至会危害身边的人,祝家将此子抛于靡丘,任其自生自灭。
但或许是上天可怜这个孩子,位于靡丘之上的玄心道观的道长发现了这个孩子,将他带回观中好生疗养,恰巧的是,玄心道长与商羽的关系还算不错,商羽见这个孩子实在无依无靠,便以血为介治好了他的邪病,还把他收为徒弟,教他驱邪避凶之法。
可是命运却并没有打算放过祝零,因为祝元的奢靡无度,几乎要将父亲留下的产业败个精光,所以其父祝言将这个孩子送到道观修身养性,却不曾想,他曾经亲自抛弃的二儿子祝零,此时正在道观当中。
因为祝元从小性格暴戾,自打被送进道观苦修之后就一直记恨他的父亲,所以久而久之,他将这种病态的怨恨慢慢转移到了道观中,可道长心地善良,不忍把他驱赶出去。
商羽通晓祝零的过去,他深知此事必须得告诉这个孩子,便先与道长说明祝零的来历,但不巧的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正好被正在心烦苦闷的祝元听到,祝元视财如命,害怕祝零如果得知此事一定会回来找祝家算账,弄不好本该由自己继承的家业还得拱手相让,他实在太了解他的父亲了。
“可是,这也只是他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为什么会牵扯到阿梓?”我仍旧不解。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冉洪开口说道:“这姑娘是流浪到道观的,祝零发现她的时候,浑身脏得不成样子,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得亏是被祝零给救了,不然怕是性命难保。”
叶瑶点点头,在一旁附和道:“祝零苦求道长留下这个女孩,阿梓的名字,就是道长给起的。”
原来,阿梓口中的那个老先生,是玄心道长。
阿梓是个弃女,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没人知道她到底是在哪里长大,可祝零只是明白,这个女孩的过去一定遭遇了诸多的不幸。
“至于后面的事情,我想,要先处理完眼前的问题再和你说明白,因为,祝零的怨气实在太重了,我们担心他会继续杀人,目前或许阿梓还不知道这一切,只怕我们在这里谈论,他会继续自己的行动。”苏研打断道。
“我能做些什么呢?”我焦急地问道。
“虽然返生法场可以重塑血肉之身,但终究是一具空壳,好比没有灵魂的娃娃,只有破坏贮存这些死去之人灵魂的容器,才能避免更多的人继续被影响。”
“阴灵庙中的生亡相,玄心观中的还灵相,沉血冢中的福灭相,这三个就是存放那些死去之人灵魂的地方。”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人脸,你也可以叫它鬼相图,在返生法场当中,鬼相图有着极其强烈的聚阴作用,我想,或许祝零是利用了这些死去之人的阴气,从而将三处地方相互联系起来,这也就是为什么靡丘会常年传出闹鬼的故事的原因,亡魂没有归所,即将被献祭,它们是在求饶与呼救。”
我听到这儿,不禁陷入了沉思,如果真的按冉洪他们所说,那为什么我会在祝家大院的地下法坛中也看到一张人脸呢?而且,居然......
我想起了之前那个被祝零附身的道长所说的话,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站了起来对苏研说道:“祝零的目的不完全是为阿梓筑成血肉之身,他是想彻底和祝家断绝联系,他要杀掉刘准,刘准就是他最后的祭品了,一旦刘准死掉,我想,这个法场就无法被破坏了。”
“或许你说的真的是对的......”苏研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这个结果。
“可是,如果......”我想到了刘准的所作所为,人与鬼的角色,竟然发生了如此戏剧性的转变。“如果我们不阻止这一切,解脱的会不会是这一整座小城。”
解脱......从祝家的阴影中彻底解脱,不再被这个比鬼还恶的人所掌控,祝零会是这么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