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家主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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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建平四年

冬

徐乡海面

“终于到了。”

望着不远处的海岸线，苏炎激动万分。

这四年来，每年的秋冬之际，他都要亲自出海，开辟一条从辽东直达青州的海上商路。

光是购买船只，就耗费糜多，苏家现在还欠着武家和潘家许多债。

航行沿途，苏炎还看中了几个岛屿，在上面建造临时的补给点。

一共建造了三个海上补给点，分别是【上岛】【中岛】【下岛】，在三个岛屿上面建造仓库和房屋，安排奴仆入住，并且运输食物上岛储存。

还在三个岛屿补给点上面建造水库，用来储存淡水和浇灌菜田。

光是三座岛屿的水库、码头、民房、仓库等建设，就耗费了四年时间，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更是不计其数。

为了凑齐经费，苏家不得不向陈姓富商借钱，并且用四千亩良田和两百个农奴作为抵押，一旦十年之内还不上欠债，这些良田和农奴，便都是陈姓富商的了。

好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苏家唯一的一艘商船，终于第一次满载着货物，顺着岛链抵达了青州。

商船上，满载着珍珠、毛皮、布匹、羊、马。

羊和马都是苏家在关市从乌桓蛮族部落买来的，毛皮和珍珠是在辽阳坊市买来的，玄莬郡的土著会将采集的珍珠和狩猎的毛皮售卖到辽阳，苏家再从辽阳购买之后，转卖到青州。

布匹则是苏家自己生产的，也是利润的大头。

虽说这几年中原粮价很高，但苏家这些年农奴数量暴涨，为了满足开荒需求，是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出售的。

徐乡的徐家一年前便与苏家搭上了线，也约好了建立贸易。

具体贸易方式便是，苏家在辽东采购辽东特产后，统一销售到徐乡徐家，徐家自己慢慢散卖给当地的商人。

徐家是徐乡的老牌家族，战国时期，徐乡本名徐邑，徐家便是徐邑的世袭大夫。

秦统一天下后，徐家失去了世袭大夫，沦为地方豪强。

徐家光是家奴就有五百多，隶属于徐家的农奴更是多达上万，徐家控制的田亩更是多达万顷，历任徐乡县令都对徐家毕恭毕敬。

“子盛，一年未见，愈发神采矣。”

前来迎接苏炎的是徐家嫡长子徐敬徐伯肃。

姓徐，名敬，字伯肃。

“伯肃兄，别来无恙。”

苏炎向对方作揖，面带灿笑。

苏炎才二十岁，徐敬二十五岁，故而二人以兄弟相称。

徐敬看着苏炎，心中很是赞叹。

当初苏炎第一次来徐乡谈贸易合作时，他只当苏炎是在异想天开，他并不觉得海上商路是那么容易开辟的。

却没想到，这四年来，苏家哪怕砸锅卖铁，也要在沿途建立补给点，一步步靠近徐乡。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去帮忙卸货啊。”徐敬命令着家奴们去帮苏炎卸下商船上的货物，一边拉着苏炎的手往徐家大宅说道：“一年未见，子盛可得跟我好好喝上一喝，莫让外人嚼舌头说我徐敬没有待客之礼。”

“伯肃兄言笑了，谁人不知你最是重情重义，谁敢乱嚼舌头说这般胡话？”苏炎对徐敬很是尊敬，不仅是因为商业贸易合作，还有对方家大业大。

苏炎有一个野望，那就是将海上商路一直开辟到交趾，开辟到大汉的最南方去，以一家之力，包揽天下海上商贸。

徐乡徐家只是第一个合作对象，以后，每开辟一个新的海贸市场，都要寻求与当地的豪强地头蛇合作。

苏炎被徐敬拉上马车，乘车前往一处桃园。

那个桃园是徐家专门接待客人的地方。

一路上，苏炎见到许多乞丐和流民，那些农夫也大都面色哀愁。

“如今中原天灾不断，匪寇四起，这些都是兖州逃难来的流民。”

徐敬在一旁解释。

见得此情此景，苏炎忍不住想要作赋感叹一番，却发现自己才华不足，憋了半天硬是作不出一句赋。

来到桃园之后，美食美酒美人，应有尽有，还有善口技者，一个人讲述着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既要扮演齐王，又要扮演邹忌，同一个人还有不同的口音，甚至还能发出女子的声音来扮演宫女。

饮酒作乐时，无外乎互相恭维，醉酒之时，众宾客又不知不觉中把话题偏到了天下大事。

“如今刘汉江山气数已尽，大汉国祚已绝，天下各地都有民变，唯有尊孔复古，兴复周礼，方能救天下。”

“大周以周礼治世，而有天下八百年，秦以暴法治世，而有天下不过十数载，汉以儒法兼之，故有天下二百年，由此观之，法之愈多，儒之愈少，国祚愈短也。”

“大周以诗书礼乐治世，方有八百年盛世，如今之朝廷，以律法刑罚代替诗书礼乐，民皆怨之。”

“南阳新野王巨君（王莽），当世大儒也，忧国忧民，常为民祭天，唯有他，可救天下。”

“可惜，当今天子昏聩，不重用王夫子（王莽），却重用一些酷吏，自取灭亡也。”

“当今天子不仅昏聩，还好男色，在后宫之中……那董贤……”

“慎言，诸君慎言。”

“今日只饮酒，为子盛贤弟接风洗尘，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一群读书人越谈越偏题，已经偏进了皇帝的后宫闺事秘闻。

徐家少主打断这个话题，让众人回归今天的主题，为苏炎接风洗尘。

苏炎尴尬一笑，作为生意人，自然也是要时刻关注国事的，这个时代，商人想要赚大钱，就离不开官府。

或者说，纯粹的商业，在这个时代，哪怕后世，都不存在。

只要做大做强了，都必然跟官府扯上关系，都必然跟国事息息相关。

他知道这些，但不怎么喜欢谈。

至于那个南阳新野王夫子，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是个当世大儒，有孔孟二圣遗风，这些年一直在钻研古文经学，探索周礼救国之道。

他对谁能救国倒是无所谓，不在乎，不管是谁为天下主，苏家都是朝廷顺民，安心做生意，安心开垦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