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草字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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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永和二年

夏

羌道

“羌人，永不为奴！”

眼见逃无可逃，三百多羌賊骑兵发起最后的死亡冲锋。

“蝼蚁撼树耳。”

决战时刻来临，苏苇下令冲锋。

羌贼骑兵的阵型是锋失阵，这是一种攻击阵型，看来是准备强行突围了。

而苏苇则是以飞燕阵应对，把所有主力集中在左翼，不求包围这伙羌贼骑兵，只求能打赢就行。

双方阵型如下：

【羌贼】【羌贼】【羌贼】

【草地】【羌贼】【草地】

【草地】【羌贼】【草地】

【草地——————草地】

【羌胡】【羌胡】【羌胡】

【羌胡】【羌胡】【草地】

【羌胡】【草地】【草地】

“进攻！”

“杀！”

双方简单列阵后，厮杀在一起。

因为是临时仓促列阵，所以其实双方都不是标准的军阵。

这个时候，精锐和杂牌的区别就出现了。

羌胡骑兵虽然也没有完全列阵，但初具阵型。

而羌贼骑兵的阵型却很是杂乱。

上千骑兵的混战，羌贼们寡不敌众，很快落败，只有几十骑逃出。

割下这些羌贼首级后，苏苇又带着羌胡骑兵继续南下，顺带屠戮了附近一个羌人牧场，将一百多个无辜牧民尽数杀戮。

一些侥幸逃出去的牧民，跑去其他草场痛斥朝廷的残暴，煽动其他羌人部落一起反抗。

掳掠的羌人女子，也被苏苇赏赐给了作战有功的羌胡骑兵。

他特地到陇西郡刷军功，而不是在金城郡刷军功，就是因为他手底下的这一千羌胡骑兵，大部分都来自金城郡，如果在金城郡刷军功，很容易引发众怒，动摇军心。

这些年来，他每年都要故意逼反一些羌人聚落，然后镇压他们，已经积累了大量军功。

宫中的那些宦官们，也经常派他们的义子来临羌城，给苏苇当属吏，跟随苏苇一起刷军功。

除了这些宦官们的义子，一些关东士人同样会派他们的家族子弟来刷军功。

哪怕是名将马贤，也参加了这些军功盛宴。

虽然护羌校尉马贤的作战能力很强，从底层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但并不是什么德行高尚之人。

不过，这么无休止地刷军功，带来的后果便是，凉州各郡的羌人不满情绪越来越多。

很多羌人甚至不用苏苇逼反，他们自己就造反了。

除了用羌人的脑袋刷军功，凉州汉人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陇西郡大小官吏已经跟马贤苏苇建立了合作关系。

陇西郡的县官们肆无忌惮地压榨当地汉人百姓，大捞特捞。

如果汉人百姓不满，他们就逼反羌人，让造反的羌人去屠戮这些不满的汉人百姓。

然后，护羌长史苏苇再及时赶到支援，镇压这些造反的羌人。

汉人百姓的钱，赚到了，羌人脑袋的军功，也赚到了。

这就是双赢！

今年是个多事之秋。

交州的日南郡土著部落首领们不满朝廷的编户齐民，不愿意服徭役纳赋税，于是举兵造反。

交州刺史督促交趾太守和南海太守发兵镇压日南郡叛军。

结果，交趾太守招募的士兵，不愿意去瘴气丛生的日南郡镇压叛军，也举兵造反。

日南郡的叛军没镇压，交趾郡反而出现了规模更大的叛乱。

这些所谓的交趾豪族，有些是汉人大地主，有些是汉化的土著部落首领。

太守把他们庄园/部落里的青壮年强征到军队里当炮灰，他们自然是不满的。

而在广陵郡，海賊刚刚被镇压，又有一伙信仰巫鬼淫祀的乡民造反，规模三千多人。

他们信仰“天阴帝母”，淫祀首领自称“帝母将军”。

所宣扬的无非是，人间疾苦，天阴帝母派下神使前来拯救众生，只要跟随神使杀死邪恶者，死后就能升入帝母天界，享受极乐世界。

“在帝母创造的天界，有无数豪宅，有数不尽的美女，有喝不完的美酒，有吃不完的羊肉，而且没有徭役，不用劳作，只需要纵情享乐，这就是帝母极乐世界！”

“每杀死一个妖孽，死后升入天界，就能多一个美女服侍你。”

所谓的妖孽，自然是镇压他们的朝廷官兵。

在广陵郡发生淫祀叛乱时，先帝皇陵居然被盗墓贼给挖了。

这件事让当今天子（汉顺帝刘保）颜面无光。

这些盗墓贼，竟然敢在天子脚下盗掘先帝的皇陵。

那可是他父皇的皇陵！

如果是战乱年代，皇陵被挖倒也正常，王莽末年时，汉武帝的皇陵就被挖过。

可这还没到乱世呢，当今天子父亲的陵墓就被盗墓贼给挖了。

不过，也有好消息。

度辽将军北伐乌桓叛军取得大胜。

此前，朝廷征调乌桓骑兵平定扬州乱民。

战争结束以后，原本答应赏赐给乌桓首领们的钱财，却被官员贪墨。

乌桓人大怒，反叛汉廷。

于是，度辽将军又征调幽冀各营之骑兵，镇压了乌桓叛军。

而在西域，北匈奴呼衍王入侵车师后国，敦煌太守主动领兵支援西域，在车师后国击败呼衍王主力，并且顺带反攻呼衍王庭。

大汉对外依旧强势，但是内部的腐败情况却触目惊心。

苏苇带着羌胡骑兵返还金城郡，一路上，还能看到一些羌胡义从正在追杀其他地方的羌贼叛军。

所谓“羌胡义从”，就是民间一些羌胡游侠们，自发组成的羌胡雇佣兵组织，他们不受朝廷管辖，不向朝廷缴纳赋税，也不服徭役，但是也不造反，主要是给各个郡的太守当雇佣兵，帮助凉州各个郡的太守去镇压叛乱的羌贼。

后世的董卓就是结识了许多羌胡义从，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带领他们南征北战，最后进入雒阳。

凉州各郡的郡县长官们，要么是关东士族子弟，要么是宦官和外戚的关系户，他们大部分都是来刷军功混资历的，所以也不在乎凉州的治理，只想着镀金。

他们有时请苏苇合作刷军功，有时自己花钱雇佣羌胡义从刷军功。

整个凉州乱得很。

现在的凉州，已经不是简单的汉羌矛盾四个字可以概括得了的。

因为汉人官吏在残害汉人百姓，羌胡义从也在屠戮羌人百姓，底层羌人和底层汉人之间也互相敌视、互相械斗杀戮。

作为一个凉州汉人，他生来就要面对附近羌人聚落的骚扰，时不时还要因为牲畜水源农田草场等资源的争夺进行械斗，并且伤亡很大，双方都是往死里打。

同时，上面的官吏们也是贪婪成性，徭役赋税极其沉重，一边要跟羌人聚落械斗杀戮，一边还要被朝廷征调徭役干活。

底层羌人同样凄惨，生来就要跟附近的汉人聚落械斗杀戮，时不时就被某个太守县长污蔑造反，实际就是这些当官的想要刷军功了，最后被这些贪官污吏砍下脑袋成为军功。

运气好的可以加入羌胡义从，给那些汉人权贵们当雇佣兵，帮他们刷军功，帮他们屠戮那些不听话的汉人聚落和羌人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