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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永兴元年
冬
腊月
西第（梁冀豪宅）
大将军梁冀宴请众党羽，司徒苏蕃、光禄勋苏芒、司隶校尉苏蒙、御史中丞苏渊，都应邀参加酒宴。
除此之外，汝南袁氏的廷尉左平袁逢，也应邀参加宴会。
袁逢，袁汤的之子。
廷尉左平，秩六百石，负责审理诏狱。
除此以外，袁成也参加了宴会。
袁成，袁汤之子，五官中郎将，秩比两千石。
就连秩三百石的侍郎袁隗，也参加宴会。
这两年，有很多士人公开反对梁冀，都被梁冀抓进诏狱，然后由袁逢审理。
对于反对者，梁冀从来懒得辩经，直接抓，愿意屈服的就放出来，不愿意屈服的就处死。
皇帝年纪越大，反对大将军专权的士人就会越多。
这很正常，以前皇帝年纪小，大家不敢支持皇帝，因为皇帝无法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
等到皇帝年纪大了，站队皇帝就有了回报，可以得到皇帝的帮助。
就连梁氏党的铁杆支持者苏家和袁家，也对于支持梁冀产生了动摇。
在酒宴进行到一半时，突然有袁家奴仆进来，俯身在廷尉左平袁逢的耳边细语。
随后，袁逢向大将军梁冀告辞：“家中贱妾诞子，逢，先告辞了。”
醉醺醺的大将军梁冀笑道：“周阳且回，照顾你家小儿重要，哈哈！”
众宾客也一同欢笑。
原来，是袁逢的一个小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袁绍），所以他急切地想回去看看。
这个小妾是袁逢在雒阳买的一个婢女，原本只是用来发泄欲望的，没想到还能生出男婴。
宴会结束后，其余宾客都离开，只有御史中丞苏渊留了下来。
“潜龙，他们都走了，你为何不走啊？”
“呕——”
大将军梁冀一边说着醉话，一边呕吐着刚吃进去的食物。
他的身边有两个婢女服侍，屋子内还有四个侍卫保护他。
有些话，苏渊不方便直接说出来，也不方便写成信件，那样容易留下证据，所以他只能静静地等待大将军醒酒。
大将军被婢女扶回内卧睡觉，苏渊就一直在客房等待。
翌日
清晨
梁冀知道苏渊在客房等了他一晚上后，连忙让奴仆去召见苏渊。
“你去把御史中丞召来书房。”
没多久，苏渊来到梁冀豪宅内的书房，见到了装模作样欣赏字画的大将军。
“他真的能看得懂吗？”
苏渊在内心吐槽着，然后脱了鞋，毕恭毕敬地进入书房。
“见过大将军。”
苏渊行礼作揖。
“嗯……潜龙等待老夫一宿，所为何事？”
梁冀不解问道。
苏渊看了看书房内的那个婢女和侍卫。
梁冀明白意思，屏退婢女和侍卫。
“好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梁冀很好奇，这苏渊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跟他说，居然不能让别人听见。
这时，苏渊突然说道：“大将军难道不知道大祸临头了吗？”
此话一出，梁冀有些懵。
“嗯？”
“此话何意？”
苏渊随后解释：“如今陛下二十有二，却依旧无法亲政。”
他这话刚说到一半，梁冀就不满了：“难道连你们苏家也要反对我吗？”
他的眼神狠厉，如果苏家也要反对他专权，那他绝不会客气。
被他灭族的士人，已经有很多了，还有一个士人，因为劝他还政天子，被他腰斩示威。
苏渊解释：
“非也。”
“渊，是担心大将军重蹈霍光之事。”
“霍光虽是贤臣，不愿篡位，但孝宣皇帝可有放过霍家？”
“大将军的贤德，海内皆知，比之伊尹周公霍光还要强上百倍，上古的圣王尧舜禹也远不如大将军您。”
“然，大将军难道就能保证天子不会效宣帝灭霍家之事？”
听得此话，梁冀也有些紧张了，但还是自我安慰：“天子是我扶持即位的，没有我，他焉能坐上帝位？他应该对我心存感激，不会加害于我。”
苏渊摇头道：“天子若感激于您，又怎么会总是罢免您提拔的官员呢？”
梁冀沉默，在思考着利害关系。
这时，苏渊再次说出雷霆之语：“不如效法霍光废昌邑王，另立新君。”
砰！
这话刚说出来，大将军梁冀就重重地拍了一下几案。
“潜龙，这话不可乱说，这里只有你我，我就不追究你胡言乱语之罪了。”
事到如今，苏渊也无话可说，该劝的已经劝了，对方不肯听，那有什么办法呢。
“渊，失言，请大将军恕罪。”
苏渊面露惶恐，向梁冀告辞。
等到离开西第豪宅后，苏渊内心暗道：
“这梁冀太蠢了，做了权臣还犹犹豫豫，该杀的时候不杀，不该杀的时候拼命杀，自古做权臣的，要么主动放权，交好天子，还能安享晚年做个富家翁，要么更进一步篡位。”
“既不肯篡位，又不肯放权，迟早被天子所除。”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只要梁冀一天不篡位，那么天子就有一天的可能性扳倒梁冀。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作为梁冀的党羽，苏家其实是希望梁冀篡位的。
如果梁冀不篡位，又不放权，迟早有一天会不小心翻车，到那个时候，苏家也会被牵连。
“要么进一步篡位，我们苏家支持你，成为你梁家王朝的从龙功臣。”
“要么退一步放权，我们苏家也支持你，跟你一样安心辅佐天子。”
“你既不肯篡位，又不肯放权，这不是死路一条吗？”
苏渊不认识诸葛亮，所以他会有这样的认识想法。
不过，像诸葛亮这种不篡位不放权还能功成身退的权臣，又能有几个呢？
大部分权臣，到了这个地步，基本只剩篡位或放权两条路。
既不篡位，又不放权，迟早会翻车被反杀。
苏渊上一世还是王莽的时候也做过权臣，所以明白这个道理。
你越是不篡位，你的党羽就越是不敢支持你，因为他们担心你倒台以后，他们会被你牵连。
你越是不敢篡位，你的党羽就越是不敢支持你，你的党羽越是不敢支持你，你就越是斗不过天子，你越是斗不过天子，就越是容易倒台。
苏渊准备再等等，看看梁冀是不是一个合格的权臣。
然而，他等了大半年，也没见梁冀废黜刘志（汉桓帝）。
到了这个时候，他彻底对梁冀死心了，于是赶紧通知家族，准备重新站队。
如果梁冀废黜皇帝刘志，苏家是愿意站出来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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