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水字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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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熹八年

春

雒阳

苏宅

羽林郎董卓前来雒阳实习，带上了凉州刺史苏泽的推荐信，并且先去拜访了苏家在西郭的宅院。

“凉州刺史主簿董卓，前来拜访。”

董卓站在苏宅门口，很是恭敬地等待着。

他自称凉州刺史的主簿，而不是自称羽林郎，就是想要强调自己跟苏家的关系。

主簿，类似于秘书，可大可小，如果领导权力大，那么主簿（秘书）权力也大，如果领导权力小，那么主簿（秘书）权力也小。

书佐，则是办事员，给领导跑腿端茶倒水的。

董卓能够成为苏泽的主簿，可见苏泽是想要重点提拔董卓的。

前几年的凉州羌乱，如果没有董卓帮他打了一些漂亮的战绩，那他苏泽早就被朝廷问罪下诏狱了。

苏宅的奴仆走来。

董卓递上凉州刺史苏泽的推荐信。

随后，董卓顺利进入苏宅，拜访了坐镇雒阳的苏潇。

“进了羽林军，少说多做，见到宦官，一定要点头哈腰。”

苏潇好心提醒董卓。

董卓点头称是，拜谢三次。

随后，他前往羽林中郎署报道，分到了自己的宿舍，领到了羽林军的军装，并且被安排今晚在南郭巡夜。

“你第一次来，就先去巡夜吧。”

“是。”

董卓脸上洋溢着喜悦，幻想着实习结束后，上任县官，平步青云，一路高升，移民中原，迎娶士族女子，走上人生巅峰。

半夜，在南郭巡夜时，他还真的遇到了一个宦官。

有一个羽林郎似乎还认识那个宦官，并且对其他巡夜羽林郎大声说道：“那辆马车上的就是宦官张让，这些宦官都是国家害虫！”

这个羽林郎显然是受到了家乡士人舆论的影响，所以对宦官印象很差。

宦官外戚虽然把持朝政，但在地方上，舆论都是由当地士族操纵的，士族们说谁坏，谁就坏，士族们说谁好，谁就好。

比如辽东就有戏班子，时不时就要表演袁基的各种孝顺故事和文武双全故事，辽东豪族在苏家的影响下，也认为袁家是一个立志拯救天下的清流士大夫。

作为回报，袁家也天天在汝南郡给苏家营造好名声，比如吹嘘苏渊忧国忧民，吹嘘苏渊的嫡女苏雯是天底下最贤惠的女人。

士族圈子互相吹捧很正常。

荀家吹自己有荀氏八龙，其实有才的不多，大部分都是普通士人水平。

按照荀家这个吹法，苏家也可以吹自己有苏氏九龙，每个苏家男性子弟都是一条龙。

而宦官们，则属于被士族们痛骂的对象。

表面骂宦官，实际骂皇帝，只不过骂皇帝死路一条，骂宦官还有机会狡辩说自己是为了国家着想。

民间所谓的童谣，大部分都是当地豪强士族编出来，然后让小孩子们传唱的，要不然，五六岁的小屁孩，他们怎么可能懂得朝廷里的那些事？他们连皇帝姓刘还是姓苏都不知道！

对于他们这些小屁孩而言，在他们的理解中，皇帝就是大一点的孩子王，大一点的胖虎，他们怎么可能理解得了那些权力争斗呢？

董卓谨记苏潇的提醒，在其他羽林郎诧异的眼神中，赶紧跑到那辆马车面前，对马车上的宦官张让行礼作揖嘘寒问暖：“羽林郎董卓，见过中常侍。”

那宦官张让一愣，他刚准备回宫，一开始他还恼怒于几个羽林郎竟然胆敢当面说他坏话，如今看着董卓却是喜爱起来，笑道：“好小子，一表人才啊，不错不错，比你的那几个同事有眼见多了。”

“不过呢，我现在还不是中常侍，只是小黄门。”

说罢，小黄门张让冷冷地看着刚才说他坏话的那几个羽林郎。

等到张让回宫后，跟董卓一起巡夜的那几个羽林郎鄙夷地看着董卓。

“董卓，你真恶心，居然对宦官卑躬屈膝。”

他们对董卓不再尊敬，于是直呼其名。

然而，第二天，这几个说过张让坏话的羽林郎就收到羽林中郎署的通知，他们被朝廷贬为平民，从今以后不再是羽林郎，立刻收拾东西滚回家去。

今年，作为皇帝白手套的五侯宦官，因为捞钱太多，名声烂到极限了，所以逐渐倒台（逐渐被皇帝抛弃）。

王甫、曹节、张让、赵忠等新宦官开始崛起。

不过是皇帝新的白手套罢了。

只要皇帝多活几年，让他们多捞几年，他们的命运跟五侯是一样的。

同事被赶走的同时，董卓也火速得到提拔。

羽林郎董卓，上任第二天，就被调任到五官中郎署，并且升任五官郎中。

理由是忠君爱国、淳朴善良。

“只是被别人骂几句，换来的就是荣华富贵！”

“斩断昔日旧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父亲，我懂了，我终于懂了！”

董卓的底线正在一步步被现实所突破，以前，他连抢劫商队都不敢，而现在，只要能升官，他可以对宦官卑躬屈膝。

道德，这个旧的枷锁，被突破了，换来的就是荣华富贵。

当董卓开始“觉醒”时，雒阳城也迎来可一件热闹事。

辽东苏氏与汝南袁氏的联姻在雒阳正式举办，许多名门望族都受到邀请。

宦官们虽然没受到邀请，但是苏家和袁家都在暗地里给宦官们塞钱，并且解释：“那些士人性格执拗，不愿意与您几位共事，我们也没办法，还请中常侍海涵。”

苏家和袁家还是老样子，做墙头草两面派，一边加入清流党，暗地里跟其他清流党士人一起骂宦官，一边又拼了命地给宦官送贿赂，暗地里跟宦官打好关系。

跟宦官死磕到底的往往是体量小的士族，体量越大的士族，越是不敢跟宦官硬拼。

家大业大的，舍不得。

十五岁的袁基和十四岁的苏雯，在众多宾客的瞩目下，在袁家豪宅结为夫妻。

由于是在袁家豪宅举办的婚礼，所以为了照顾苏家的面子，袁家增加了一道程序，让新娘从苏家豪宅乘坐“彩舆（花轿）”前往袁家豪宅。

而在苏家与袁家之间的街道上，几个少年聚在一起，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新娘子苏雯的容貌。

毕竟，这一年来，袁家一直在吹苏雯的美貌和贤惠，所以大家都对苏家的这个少女很好奇。

袁绍、袁术、曹操、许攸、张邈，等等，他们现在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聚在一起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