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兵立刻拱手:“是!”
看着他离开,谢知凝神。
家大业大,人手众多,可以说是财阀也不为过,何况如今久安守备如此森严,他们这一趟救人恐怕不容易,所以她让这些人以自身安全为重。
所以护卫兵能否成功救出闫家人,她没有把握。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楚淮那样,让她能百分之百地信任。
思及此,她又立刻派一人前去传信。
人命关天之时,什么隔阂都得往后放一放。
谢知回到屋中时,就听万泽还在跟他们抱怨。
“那些私盐贩子,真是胆大包天,不顾朝廷禁令也要贩卖私盐,害得我们万家的盐最近都卖不出去,损失了多少银子。”
谢知闻言眼神微冷,坐下时又恢复了笑容。
“万公子,我们倒是不了解如今久安的盐价。”
万泽一听,便回道:“盐价是比从前贵些,四十五文一斤,不过那些人也买得起,不过就是贪便宜才买私盐而已。”
谢知心下更冷,只是道:“盐价确实低了些。”
她这么一说,王家人不由都纳闷地看着她。
万泽却像是找到了知音:“没错,谢姑娘,我也这么想。”
谢知微微笑道:“我们从六洲沿途过来时,一路上的盐价都要六十文呢,四十五文可真不算贵了。”
万泽一听,立刻琢磨道:“如此一来,若是我们万家能把四十五文的盐卖过去,倒是造福百姓了。”
这下,谢知却摇头:“估摸是卖不出去了。”
“此话怎讲?”万泽面露困惑,“那些人不就爱贪便宜,买便宜盐,怎的会不买我们万家盐?”
谢知眨了眨眼,状似无奈:“因为,这一路上已经十室九空,人都死完啦,哪还有人买?”
“没有客人,就没有生意。”
“生意赚不了钱,就只能涨价。”
“涨了价,普通人买不起,只能饿死了。”
“人都死了,谁还去买盐。”
万泽目露呆滞,他喝了酒,脑子反应有些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道:“哪能死那么多人呢。”
谢知诧异:“万公子没去看过呀,温夌西边,连镇子都没了,村子、镇子,全空啦,当地官员不敢上报,只敢瞒着,说是饿死几千人,我们六洲的人都猜啊,怕是有十万人或者十几万人之多,我们每次过路过的时候,看着空无人烟的镇子村子都觉得怪渗人的。”
“六洲以东,成和以西,人食人。大旱一年,饥民相聚为盗,二年,贫者饥,贱者饥,富者饥,儿童饥,六畜饥,卖田、卖屋、卖牛马,卖妻、卖女、卖儿孙,食草根、食树皮、食牛皮、食丝絮,三年,人相食,有母烹其女者,父子、兄弟、夫妻亦相食,食人者为人食,亲友不敢相过,疫病死,自尽死,生儿女不养,何来新丁?”
万泽满脸的酒意渐渐消退,他看向谢知,想从对方开玩笑的语气里找出开玩笑的神色,可惜,谢知语气虽轻快,可一双眼眸却是认认真真,好似只是在跟他陈述,真的好奇他为不知。
谢知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沉重的话。
这些她未亲眼所见,可却在史书上历历记载,也就是说,她虽未见到,可这些早已在这片中原大地上上演。
古代这些百姓虽然会谣传,但当无数的文章都有记载时,那还只是传言而已么?
真相只会比记载下来的更残忍。
一屋子的酒肉还冒着香气,香气萦绕中,四座寂静。
万泽又看向谢知带来的其他人,可却见这些人一个个眼中都悲痛无比,仿佛亲身经历过谢知所说的一切。
甚至还有人红了眼。
“万公子,你说这十万人若是活下来,能买万家多少盐啊!”
谢知话音刚一落下,万泽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真有这么严重么?”
他没有接谢知的话,只是尴尬地自言自语地回答着自己。
“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也许吧,可能那十几万人都逃难去了也说不定。”谢知扯了扯唇,“反正我是觉得,万家的盐卖的不算贵。”
“……”
万泽回过神来,没好意思搭话。
他隐约能感觉得出来,谢知是在讽刺自己,可人是笑脸说着话的,他怎好直接翻脸。何况这会儿他还处于震惊之中。
成和以西,灾情真闹那么严重?
他忍不住又一次看向谢知。
可谢知就安安静静坐在那,无喜也无悲,叫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越是这般,万泽越是感到心慌。
他觉得谢知描述的世界虚假而又荒谬,可却又总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好半晌,他才叹了一句:“其实百姓都骂我们万家黑心,把盐价卖那么高,可我们万家也没办法,我们现在光是进价都涨到二十五文一斤了,千里迢迢把货运回来,路上还时不时碰到乱匪,经常一趟回来亏得血本无归,这不涨价岂不是要贴钱卖盐?”
听到万泽这么说,原本还觉得他黑心的平安寨众人看着他的眼神微微松了松,这才知道,原来万家进价盐价都要二十五文一斤了,难怪会涨价。
看来万家也没他们想象的那么黑心,要真是那么黑心,他们都不想跟万家今后做生意,感觉自己的酒都白瞎了。
万泽一无所觉,只是像是深思熟虑了许多,而后感慨了一声:“这几年,百姓确实苦啊。”
谢知眼底的冷意消散了许多,嘴角重新挂上了平日的微笑:“是啊,依我看,万公子也没必要对那私盐贩子赶尽杀绝,倒不如好好去查查,他们到底有多大面子,能进来比万家进价还便宜的盐呢。”
这万家看起来还有救,还能合作一下。
万泽原本还没想到这一层,谢知一说,他手底下的人也后知后觉想起来,赶紧把带回来的盐送上:“对了公子,这是那私盐贩子的盐,只卖二十五文一斤,还说要多少有多少,永远不断货。”
万泽此刻对这私盐贩子也没那么恨了,反倒觉得对方也算做了些好事。
等他看清手底下人带来的盐时,却震惊了。
“这是什么盐,二十五文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