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人呆若木鸡,竟不知话全被楚景本人听了去,更不知为何明明他已然听到,还会义无反顾跳下去。
想到这毕竟是携带利刃的将军,他吓得如老鼠见猫般仓皇逃离。
楚景将谢知微救上来,见她无碍,松一口气:“谢家为难你,怎么不来寻我?”
谢知微只指着离开的方向:“走。”
说罢,她便要快步离开。
楚景浑身湿透,手脚冰凉,身上淋淋漓漓地往下滴着水,看着谢知微要离开的背影,他却分明感受得到脑海中有什么突突跳动,如此鲜明,呼之欲出。
终于,他小心翼翼问出口:“若我说,是我自己想求娶谢姑娘呢?”
谢知微的脚步一停,他的心也像是忽地被人踩了一下,紧张到了极点。
他怕她一开口,就吐出一个不字,小心翼翼问完第一句,就语速飞快。
“谢姑娘…你我虽只在郊外小院度过寥寥数日…但已让君奕明白,原来这世上真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道理,见你之前,我从未想过娶妻一事,见你之后,我却常想,若我非将军,必然已早早向姑娘提亲。”
“姑娘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君奕今日定要将心里话告知,不论如何,谢家之事,我定会帮你解决。”
谢知微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男人,他实在是有些英俊得过分了,容貌既英气又俊朗,浓眉下一双亮如含着曦光的明亮眼眸,身子骨健壮漂亮,只是站在那,就像是宣纸上浓墨端方的正楷。
哪怕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都在滴水,水珠濡湿了他的眼睫,让他眨眼都有几分顿涩,可却依旧透出一种限时限量的风貌出来。
楚景以为她会一如既往地拒绝,早已如临大敌,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却见谢知微眼中难得透出一抹疑惑出来。
“你喜欢我?”
许是从未听过这么直白的语言,楚景方才一番话,已经突破了君子当端方守礼不可唐突的教养,费了大半的勇气,此刻脸颊霎时间更红,然而一抬眸,坚定又肯定地回答。
“喜欢。”
谢知微又看了他许久,才道:“我也喜欢你。”
楚景呆了呆,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话,彻底呆在了原地,欣喜一点点从眼中迸发出来。
可他正想说什么时,谢知微说道:“谢家人会缠上来,所以我打算,找一处道馆,做个道爷。”
“……”
楚景浑身一僵,旋即思索了一下本朝道爷行事作风,大多随行洒脱,竟出乎意料觉得,那地方也并非不适合她。
他张了张嘴,心中已然酸涩万分,只能磕磕绊绊道:“有我们楚家在,谢家翻不出什么风浪,你不必担心……”
谢知微点点头,再次道:“不过比起做道爷,我,更想和你,过日子,像从前一样。”
“姑娘!”楚景这一会儿片刻的功夫,心情像坐了过山车般跌宕起伏,简直犹如历劫,他都不敢再多问,眼巴巴看着谢知微,以为她还有话说。
谢知微却也好一会儿没说话,见他一动不动,微微蹙眉。
“你不愿意?”
这下楚景终于反应过来,眼眸中骤然迸发出光亮出来,就像是朝阳骤然从水面上升起的那一瞬,天地之间,光芒万丈。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几天之前,他还满心苦涩,今后恐怕只能在梦里看见她,连她过得好不好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却答应嫁给他,让他知道,自此之后,这一辈子,他的生命里永远有她。
想抱住眼前的姑娘转上两圈,才好抒发心中极致的兴奋雀跃之情,可碍于礼数,他控制不住的只有脸上的欣喜,手上只是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小心翼翼的,犹如对待珍宝一般。
谢知微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记忆忽然恍恍惚惚回转。
不是他那时出手相助的记忆。
而是她一次次的,在风雨之后,用一双手,将脆弱柔软的蜗牛,捧到到有遮蔽的安全之处去。
她这一次拉住了他的手,一起。
“走。”
楚景不知道她要去哪,却早已被高兴冲得头脑恍恍惚惚,只知道跟着她走。
两人躲在假山后,听谢家那些人匆匆赶来,寻找他们的身影。
楚景这才明白,她又是为着防着谢家。
但显然,谢家的不要脸程度远超他们想象,虽没找到人,但正因为找不到人,加之有人亲眼目睹,便趁着宴会还没结束就将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还特意拦在了几个门口,就怕人溜走。
再之后,便是楚家人得知消息。
楚老夫人再听见儿子消息时,已经是满京城闹得人尽皆知,自幼令她骄傲的长子中了谢家养女计谋,她还没反应过来,谢家已经派了些人手喊打喊杀上门,逼着让那养女进门。
楚老夫人早已听闻那谢府养女名声不佳,满京城又都说这是谢府设计,计划已久,就长子蠢笨才会中招,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又如何愿意与谢家这样的人家结为亲家。
可她这会儿连儿子都见不到,谢家个浑不要脸的,在外拦住儿子不让归家。
再之后,便是皇宫里也得了消息,将楚老将军召进宫,这门婚事算是直接在宫中就敲定了下来,甚至责令让楚景出征前便完婚。
皇室这些年虽然重用楚家,可又何尝不忌惮楚家,他们对此婚事乐见其成。
楚景回到家中时,对上二老当众询问,怕坏谢知微名声,并未多言她便是之前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应说是自己愿娶。
他原打算私下再说,谁知边关告急消息传来,两人的婚事办得仓促,他急于只有一日时间,却不想委屈了心仪的姑娘,便和楚家上下忙得兵荒马乱、马不停蹄,又将此事暂忘了脑后。
洞房花烛之夜,双喜字并蒂团圆,却是有情人离别之时,楚景一颗心被两面煎熬,愧疚难当,连盖头都迟迟未掀。
他忐忑捧着盒子,捧到她面前,说:“婚事仓促,是我愧对于你,这里装的,是我这些年来自己攒下的全部家当,全部交由你。”
“谢家那边,我已留了人手,他们不敢再闹什么大风大浪,若是上门,你也可不出去见,自会有人替你说辞。”
“微微…我定会早日归来。这些时日,你我书信互通,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