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消停了。
果然,楚将军是看穿了他的内心想法了吧……
原来没听懂的只有他自己。
话虽如此,楚淮的解释简单明了,让他霎时间明白过来,这滚动轴承也是个能省力的机械。
谢知亦是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看着楚淮:“差不多是这个意思,用滚动轴承,能使得摩擦力减小,把它加上畜力,做成龙骨水车,虽不及水力力大,却也比普通畜力强上数倍。”
老杨边跟着两人往寨内走,边说:“楚大夫人这次要是能多留几日就好了。”
有谢知在现场时给他们讲解,自然比他们自己琢磨强得多,老杨也不知道寨子里这些重要人物的打算,但见他们留在久安那么久没回来,还以为他们之后就要常驻久安了。
谢知却笑道:“不急,等到久安那边忙完了,我和将军就回来了。”
平安寨才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当然要回来。
一听这话,老杨喜出望外。
谢知在冷风中搓了搓手:“马上这腊月就要过半了,等开了春,开始春耕,这滚筒轴承水车也刚好派上用场,咱们举寨把粮食种好,从今以后,再也不用因粮食受制于人,咱们的领地要争取,让人人都能不饿肚子。”
老杨渐渐习惯了他们平安寨领地的说辞,听了谢知这些话,心里热乎乎的,像是有个火炉在这大冬天里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
一心为民,不只是说说而已。
楚大夫人和楚将军是真在做。
那皇帝老儿一口一个为国为民,可他的国太辽阔,他的民太广泛,他坐在龙椅上,坐得高高的,看到的一个个代表着死亡人数的数字,看到的是难民这个词。
他看得到芸芸众生,可偏偏看不到身为芸芸众生一员的他老杨。
皇帝心中忧虑,想着,死的人少一点就行了。
至于他老杨死不死?皇帝不在乎。他老杨受苦受难饿肚子,皇帝也不在乎。
可是楚大夫人和楚将军在乎。
他们救了他,他们给他饭吃。
从此他老杨才知道,原来人活着,不必吃那么多苦头的。
他们两位是真想领地每一个人都能好好过日子,冬天不必挨冻,每天不必挨饿,也不准有人用鞭子来欺负他们。
这种地虽然不是老杨的活,但老杨这会儿却把胸脯拍得噗噗响。
“楚大夫人放心,我保准把这水车造出来,不光是这个,我听您说观了天象,以后这冬天一年比一年冷,所以我正琢磨着,怎么才能造出个能保温很久的火炉出来,要是能造出来,咱们领地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能用上,冬天就不用怕冷了。”
火炉?
谢知脚步稍停。
楚淮在她旁边勾了勾唇:“又想出什么来了?”
老杨看着他居然没称呼楚大夫人为大嫂,心里有些惊奇,总觉得楚将军对谢知的态度好像变了。
可真要说哪里变了,他又说不上来,毕竟楚将军对楚大夫人一直都那么温柔。
寒冬里,谢知的笑容却好像能发光发亮:“确实想出来了,这种火炉当然能做,把煤做成煤球,再做个火炉就行了。”
这玩意可是再简单不过了,以平安寨现在的工业,做这个就跟做玩具似的,但她之前的保暖思路全部放在棉花上了,倒是没往这个上面想。
思路一打开,就源源不断涌出来,她越说越来劲:“还能做土炕,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不就实现了嘛!”
老杨挠挠头:“楚大夫人,老婆又是什么?”
谢知才想起这年头还不流行老婆的叫法,刚清了清嗓子准备解释,楚淮在旁边道:“媳妇。”
这声音,虽是对老杨解释,却分明是对着她说出来的,也不像是说,倒像是喊。
谢知瞬间回头去看他,等看了才想起来,自己这般,反倒真像是应了他的喊声似的。
于是她又忍不住偷偷给他使个眼色。
悠着点。
他们是决定回头主动宣告整个领地的,如此,总比被旁人发现好得多。
好在老杨也完全没有多想,立刻哈哈笑道:“这听起来倒是不错!”
虽然他因为当苦力,跟家里断联多年,回去联系时发现一家早就饿死就剩他一个了,可如今他膝下徒弟众多,各个都争着孝敬师父,下面还有一群寨子里的娃娃天天问他喊爷爷,老杨也是知足了。
“这活就不分给您了,平日里您就够忙了,得给您留些休息时间。”
如今寨子里今非昔比,能人众多,随便从工坊里挑出些骨干成员来都能胜任这活,谢知当然不会再麻烦老杨。
老杨也理解,抄着袖子乐呵呵道:“那我就只等着回头用上了,嘶…这风,可真冷。”
的确是冷,所以寨子里地基挖完,这盖城墙的活就暂时搁置下来,只是源源不断先把材料运过来,等到明年开春再继续建。
几人彻底进了寨子,一路都有人不断跟谢知和楚淮问好,见了他们比见了亲人都亲切。
路过一处空地时,只见前方围着一大群人,热闹非凡,甚至都没人发现他们回寨子了,谢知饶有兴味地看着前方:“这是在做什么呢?”
旁边一个女人笑着回应:“还不是那些西荣俘虏,来了这么久了,学了点狗屁不通的咱们辰国话,居然派了代表出来,说他们西荣有什么摔跤比赛,要跟咱们比,我看他们就是太闲了,每天干完活,还有几个小时能玩乐的,可不就闲出屁来了。”
这人话是在讽刺,可那语气分明也带着欢快意味,等说完,一回头,才认出谢知,忍不住张大嘴巴:“楚……”
谢知忙用食指抵了下唇,示意她别喊,
她这也才认出来,这不是杜寡妇么。
杜寡妇如今变化也大多了,体态丰腴,面色红润,脸型原来是鹅蛋脸,那眼神不再总是东躲西藏,畏首畏尾,一双美目水灵灵地瞧着谢知,喜爱都快溢出来了。
她几次欲言又止,才总算把音调给压下来,可却压不住那语气中的惊喜:“楚大夫人,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