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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渐渐安静。
躲藏起来的村民们冒了出来,畏畏缩缩地靠近祠堂。
鬼将庞大的躯体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村民们起初不敢上前,生怕它再起来。
可半晌,发现鬼将真的再无动静,不知是谁先仰天长啸了一声:
“真没了!真没了!”
随着这一声喊叫,几个力气大的汉子连拉带扯地抓出鬼将的尸骸,村民们瞬间一拥而上,钉耙、木棍、铲子、菜刀,甚至是板凳,他们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疯魔般地打砸鬼将的尸身,他们一边拳打脚踢,还一边发出口齿不清的喊叫。
不一会,地上的鬼将就被分尸分得了无影踪,地上仅剩些甲片残骸。
而祠堂那尊塑像,也应声碎裂。
陈易安静地倚靠房柱,拿着一条随手找来的破布,擦拭着刀锋上的污垢。
上清道的道人们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斩鬼的凡夫俗子。
俗话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按理来说,他们这些道士,长在斩妖除魔、祈福度亡,而武夫们则长在捉对厮杀、刀光剑影,武夫做道士的事,无疑是在狗拿耗子。
可眼前之人却真的拿住了“耗子”,而且拿住的…是他们这些道士拿不住的“耗子”。
道士们神情恍惚地回忆着他斩鬼的那一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殷惟郢面沉如水,眼眸里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深深的余悸。
即便有着压胜之物,即便他武力强悍,即便那只是一具鬼主化身,可举手投足间,就将鬼将邓艾斩杀,换做是这里的任何人,都绝对做不到,包括她自己。
父王他…要杀的,是这样一个…凶神恶煞么?
除了凶神恶煞之外,殷惟郢找不到能形容他的词语。
想起自己先前所想的捧杀和冒犯,殷惟郢便阵阵胆寒。
这时,陈易拧过头来,看向殷惟郢等一众道士。
“今日救诸位一命,不知上清道可否帮我两个小忙?”
陈易缓缓开口道。
地上的玄真道人略微恢复了过来,暂无性命之虞,沙哑地开口问道:
“这是当然,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是贫道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咳咳,真如孔圣见老君那番鸟兽论断……原以为…鸟,吾知其能飞,兽,吾知岂能走,世间生灵各有所长,不曾想、不曾想……”
说到这里,玄真道人咳出一口鲜血。
几个上清道道人连忙投去关切的目光,轻拍他的背部,为他诵经。
“道长不必多礼。”
陈易对玄真道人没什么恶感,他让自己离开,不过是出于一番好心,
“我只有两個要求,一是帮忙招魂,二则是…想要借贵派的上清心法一览。”
闻言,上清道的道人们都为之一滞。
前者虽说不合人伦,但当然是个小忙,可后者,却关乎到一个门派的立派根本!
上清心法传承上上千年,不仅在仙家山头中颇负盛名,更是江湖上名列前茅的内功心法,需知两百年前的武榜魁首“一念纤尘”吴不逾吴天人,便是上清道走火入魔的破门出教之徒。
“这未免有些…不太好吧。”
那与殷惟郢相熟的年轻女冠,下意识地开口道。
几个上清道道人相视过后,正欲点头,不曾想,玄真道人忽然开口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莫说是一本心法,便是陈千户想来上清道的藏经阁一观,都不是难事。”
此言一出,上清道众人们懵然地呆立原地。
年轻女冠连忙转过头,急道:
“师兄,这、这也太孟浪了…起码得问过师傅的意见!”
玄真道人叹了口气,提高些嗓音道:
“功法是死物,人却是活物,莫说是他救了你师兄,即便是他救了一个村民,他想要功法,就都要给他。上清道难道是武林门派么?师弟师妹们,记住,你们修的是道法,不是武功!你们修的是清心寡欲,不是功名利禄!”
这一声教训之下,他咳嗽了两声,一众上清道道人纷纷郝颜,不再多说什么。
陈易朝玄真道人抱了抱拳。
接着,玄真道人便唤来了一个师弟,让他为陈易讲述上清心法。
不消多时,陈易便看见面板上,多了一门功法。
【上清心法(超品)(未曾习得)】
终于得到上清心法,陈易心里泛起喜色。
这样,包括吸星大法残篇在内,自己手里就有七门功法了。
只是比较可惜的是,上清心法与怨仇阴阳诀同样是超品功法,都需要注入真元才能演练,好像暂时派不上用场……
又或者…推后进阶怨仇阴阳诀?
如此想着,陈易侧过脸,随意地扫了一扫,接着,他捕捉到一个细节。
一旁的闵宁,在听过上清心法之后,便似乎在不由自主地运气游走。
这平平无奇的一幕,给了陈易一个启发。
我为什么非得注入真元去演练?
我直接去练上清心法不就可以了?!
自己过去的思路被限制住了,老想着要注入真气或者真元,但这些功法,其实都可以直接去练,只不过需要花费大量时间而已。
而无论是注入真气还是真元,其实都不过是速成!
思路一开阔,自己就不再为难了,也不用去退后进阶怨仇阴阳诀,更何况,自己真的很想给那小圣女…来场当头棒喝。
上清道道人留下五六个道士之后,其他人便带着重伤的玄真道人离开了,他们走的时候,那群不知实情的村民们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跪拜,一些人还追着去送腊肉。
让陈易惊奇的是,那太华神女殷惟郢竟然没有跟着一同离去。
“你不走?”
陈易凑过去,笑吟吟道,
“难不成,真想当我道侣?”
殷惟郢听罢,些许气苦,别过脸道:
“太华山素来擅长招魂之法,远胜于上清道,我留下来,可以主阵,而他们为我护法压阵。”
陈易觉察到什么不对,问道:
“只是这样?恐怕不是吧。你为什么要主动帮我?”
被说中了心思,殷惟郢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出家人不妄语,我是在主动帮你。既然如此,我便把我心里话讲明。”
“哦?”
“我父王要杀你,我也无力阻拦他,今日我帮你,是为了能在你那里留下一丝人情,来日你与父王刀剑相向时,若你胜券在握,还望你能尽量留一条生路给父王母妃。我虽修的是太上忘情,可俗世仍难免有所牵挂。”
“看来伱也不是那么绝情绝义嘛。”
“嗯,你…能答应吗?”
殷惟郢试探地问道。
可这是,陈易却笑盈盈地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殷仙姑,你二十岁了吧,你的字是什么?”
殷惟郢怔愣了下,女子的字,除去父母兄弟,一般就只有夫君知晓。
“…鸾皇。”
犹豫后,殷惟郢还是说了出来,脸上没有女子被调戏的红晕,而是面色如常。
“…鸾鸟凤皇,日以远兮。”
陈易努力回想了下,记起这是《九章》里的“涉江”。
接着,他转过脸来,笑吟吟道,
“殷鸾皇,
我盯上你了。”
太华神女直觉一阵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