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上）

“没大没小的东西，给老夫滚出去，滚！”

哐……。

房俊灰溜溜的被老房同志赶出书房，脚下趔趄差点撞到赶来的卢氏身上。

“哎呦，怎么了这是，遗爱，又惹你爹生气了。”卢氏扶了差点摔倒的儿子一把，语气中带着无奈，这臭小子咋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昨天晚上才刚刚被揍过，这还没到十二个时辰，又被赶出来了。

房俊回头朝书房看了看，回头对卢氏挤挤眼睛：“没啥，恼羞成怒罢了。”

声落，书房里传来老房的怒吼：“给老夫滚远点！”

房俊缩了缩脖子，对卢氏呲牙一笑：“您忙着，孩儿先走一步。”

“哎，你这孩子……慢点。”卢氏原本还想跟他说说关于虞家闺女的事情，结果还没开口，正主儿已经跑没影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走进书房，看了眼气鼓鼓坐在书案后的老头子，卢氏过去给他把茶重新倒满：“老爷，遗爱是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他置气。”

“老夫不是跟他置气，而是……”房玄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老房也是要脸的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可不说出来憋在心里又很难受，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告诉老伴。

左右没有外人知道，爱咋笑话就咋笑话吧，赶紧把儿子的绝妙点子说出来炫耀炫耀才是正经。

嗯，就这样，明天再去老杜面前再炫耀一波。

美滋滋。

老两口躲在书房里说着悄悄话，房俊则是回了自己的小院。

此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下来，乖巧可人的兰儿正坐在卧房门口的台阶上拄着下巴发呆，怀里还抱着昨天房俊给她买的零食。

“公子，你回来啦！”小姑娘看到房俊，大大的眼睛立刻有了神彩，跳起来迎了上去。

“嗯，家里收拾的怎么样？”房俊看了一眼卧房屋顶多出来的烟囱以及烟囱里正在冒出来的浓烟，笑着对兰儿问道：“晚上屋里能睡人吧？”

兰儿仰着脸，用力点点头：“没问题呢，公子早上出门之后贵叔就安排人过来了，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按公子的要求盘好了火炕，婢子刚刚还看过，火炕已经被烤的很干了。”

小姑娘如今对房俊崇拜的不行，说话的时眼里全是小星星，妥妥的小迷妹一枚。

“你的房间呢？也弄好了么？”房俊在自己的卧房里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想起自己早上的交待，又转头对兰儿问道。

正常情况下，作为贴身丫鬟的兰儿是没有自己房间的，晚上休息时会在房俊卧房的外间搭一个简易的床铺，既方便伺候主人，又能起到看顾的作用。

但在房俊看来，这样的安排完全就是人性的扭曲，自己有手有脚，即使需要人照顾也仅限于某些自己不方便的时候，其它大部分时间弄个贴身侍女跟在身边纯属装犊子的行为，根本没必要。

索性借着这次房屋改造的机会，早上特地交待兰儿把小院西面的厢房收拾出来，留给她当卧房用。

“嗯嗯，婢子的卧房也收拾出来了呢。”听房俊提到自己的屋子，兰儿小鸡啄米似的飞快的点着头，府上丫鬟婆子有很多，但要说拥有自己独立的屋子，她是第一个。

好多之前冷言冷语讽刺她被分配给无用的二公子，前途尽毁的丫鬟婆子，如今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好开心。

是夜，主仆二人用过晚膳，兰儿抱着双腿坐在石炭炉前烧着热水，房俊盘腿坐在桌前，握着毛笔努力回忆着后世与股份制相关的知识。

在桌子的左侧，放着一份刚刚拟好的《股权协议书》，上面的墨迹还没有干。

这真不是房俊想要如此努力，而是闲下来时间更难熬，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甚至连电都没有，说好的享福如今已经变成遥不可及的梦。

“公子，夜了，休息吧。”窗外夜色渐浓，兰儿端着热水放到房俊身旁，准备伺候他洗漱。

“在家里待的无聊吧，明天带你出去转转怎么样？”房俊放下笔，抬头说道。

“真的吗？”兰儿瞬间来了精神。

房俊笑着点头：“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很多事情要忙。”

“好的公子！”上次出门还是半年前的兰儿很是开心，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未来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将会变的更加多姿多彩。

大唐虽然已经立国十余年，但多年的战争依旧给长安这座雄城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痕迹。

南城，大安坊，曾经被战火摧毁近半的坊市，如今被京兆府安置了大量的流民。

房俊带着杜荷穿行于坊间，不时能看到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残破建筑的角落，也有十来岁的孩童头上插着草枝跪在路边。

兰儿撑着油纸伞跟在房俊身侧，一面替自家公子遮挡空中落下的雪花，一面悲伤的看着那些无家可归流民。

曾经，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二郎，我等来这里做甚？”杜荷走了一会儿，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身旁逼格甚高的同伴，疑惑的问道。

“既然要做生意，自然要把前期的准备工作搞好。”房俊随口答了一句，随后站在原地四下看了看道：“奇怪，不是说流民都被安置在这边么？怎么没看到多少人呢？”

“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不用杜荷吩咐，早有杜家仆役奔了出去，片刻之后带了一个孩子回来：“公子，人带来了，这孩子说今日有人在坊市中心街口赊粥，大部分流民都去那边了。”

说是带，其实就是随便在路边提了个孩子回来，小家伙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男女，被杜家仆役提着，看向房俊等人的眼中满是恐惧。

“你干什么，有你这么问话的么？”清脆悦耳的声音自房俊身后传来，撑着伞的兰儿瞪了杜家那仆役一眼，转头对自家公子说道：“公子，不如让婢子问问吧。”

房俊从兰儿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哀求的神色，笑着点点头：“去吧，别吓到孩子，若看那孩子可怜，给些银钱买回去就是。”

公子的纵容让忐忑的兰儿的心中大定，回身来到刚刚被杜家仆役放下的孩子面前半蹲下身子，从怀里摸出一颗蜜饯递到孩子面前：“小家伙，跟姐姐说，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没接已经被递到面前的蜜饯，不过眼中的恐惧却消失了不少，看着面前和善的大姐姐，嗫嚅着说道：“我，我叫陈，陈二丫。”

“二丫……”兰儿看着小脸脏兮兮的小女孩，再看看她身上几乎看不成的衣衫和冻的乌黑发青的小手和脚，心都要碎了，声音颤抖的问道：“既然街中心有人赊粥，二丫为什么不去呢？”

“爹，爹爹病了，二丫要照顾爹爹。姐姐，你把二丫买回去吧，这样爹爹就有钱瞧病了，二丫很能干的，价钱也不贵。”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之前房俊的交待，小姑娘对着兰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断的磕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