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自个儿的脸被打进泥地里了,千色堂主才知道自己真的被芽芽给打了脸。
芽芽?那个可怜巴巴一直缩在屋子里的芽芽竟然敢打她?!
愤怒,委屈以及不敢置信一块儿涌上来,不只是尊严扫地的事情了,更是衬的她方才的想法像一个白日梦一样荒诞。
“芽芽!”千色堂主半张脸都高高肿起来,鼻子嘴角一起出血,神情看着狰狞极了。
“叫什么?”芽芽此刻心情本就糟糕透顶,偏这女人还要在她面前大小声。
“再多吵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她眼中已是森然杀意!
和之前吓唬殷念的那种不一样,连旁边的人都能感觉到芽芽是认真的,若是千色堂主再打扰他们父女两人之间的谈话,芽芽可能真就会先抽出手来料理了她!
其他堂主连忙去拽千色堂主,低声呵斥:“你这是什么做什么?怎么敢冲小姐大小声的?”
一群人用古怪的眼神瞅着千色堂主,“你今日怎么犯糊涂了呢?小姐对娘娘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亏你还时常跟在娘娘身后!”
正是因为她跟着白娘娘的时间最长,距离也是最近的。
久而久之,就给了她一种‘自己与旁人不同’的错觉。
而芽芽呢?这段时日已经算芽芽出现的最频繁的时候了,要是在白娘娘的势力还没露到明面上的时候,芽芽可能百年都不出来一次。
那个屋子就那样静静的落在那一处地方,春去冬来,大家习惯了她的安静,哪怕心中知道那是白寻的心肝宝贝,可人吧,时间一久,有些东西就会变得没有实感。
其他人怎么说,千色堂主都不在意,她的眼睛死死盯着白娘娘的方向。
可哪怕她被芽芽一巴掌抽出去。
甚至是受伤了。
白娘娘的眼睛落都没落到她身上片刻,哪怕只是匆匆一眼。
他忙着去看女儿的身体。
苦涩堵住了千色堂主的喉咙,他竟是一眼都不看她?哪怕芽芽杀了她,他也不会在乎吗?
白娘娘可不知道千色堂主是什么想法。
他此刻紧紧盯着芽芽手里捧着的盒子,“芽芽,告诉我这是什么!”
“你先告诉我!”芽芽不甘示弱,气势半点都不比白娘娘弱,“你给我吃的药,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
她的身体叫她吃了很多苦不错,但让她受气的人,对不住,这么多年,一个都没有。
她是骄傲又寂寞的,却也是容易愤怒的,和芽芽这样的孩子,来硬的是没用的。
白娘娘深知自己女儿的性格。
他深吸了一口气,坦然直视女儿的眼睛,“你的药是用最顶级滋补的异族人血肉制成。”
难怪,她总是能在那药上闻到若有若无的腥味。
后知后觉的恶心胃胀感觉涌上来,芽芽顿时弯腰吐出一大摊的酸水来。
“芽芽!”白娘娘眼睛一缩,立刻拉住芽芽,心疼的要去给她拍背。
芽芽消瘦的脊背在弯曲下来的时候,那一节节的干瘦的脊柱高高低低的顶起绵软的布料,像是要从她身体里刺出来一样扎眼。
芽芽想要一把拍开白娘娘的手,质问他!
为什么骗她!
为什么要让她吃那样的药!
可当白娘娘的手落在她脊骨上的时候,她翻转的胃仿佛将脑子也跟着一起绞扭了起来。
她想起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比现在还瘦。
每日都因残缺的身体饱受折磨,发高烧,浑身如火灼都是家常便饭了。
那时候她就那样躺在屋子里,动也不能动。
想着,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呢,人人都是这么活着的吗?大家都是这么痛的吗?
每次痛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当身体快要到极限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有一个人紧紧抱着自己。
那是好不容易找到各种灵药的爹爹。
他紧紧抱着她,和现在一样,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脊背,芽芽觉得自己一直在抖,可静下心来,就能发现咯吱咯吱抖的不像样子的是白寻。
是她爹爹。
他身上总是有很多伤口,每一次出门替她找药,他都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最严重的一次,芽芽甚至看见他的肚子破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挂出来了一截。
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伤口一样。
只是努力的往她的身体里塞药。
“芽芽,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她听见爹爹的声音透过滚烫热烈跳动的心脏,从胸腔里传出来。
他抱着自己,就像是抱着茫茫大海中唯一一块浮木。
她的肩膀上,湿润滚烫一片,是爹爹每晚每晚抱着他,在黑暗里悄无声息流下来的眼泪。
他们两个就像是彼此支撑的两根柱子。
又像是互相拥抱取暖,寒夜里迷失的失温旅人。
只要有其中一方松开了手。
那么另一个就会跟着倒塌,死在那无人知晓的黑夜里。
芽芽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
她看着地面,忍下涌上来的恶心感,声音嘶哑的呢喃:“爹爹,你为什么骗我?”
不断轻拍她脊背的手停住了。
殷念在底下看着。
她完全没有在白娘娘的脸上看见任何心虚,愧疚的神情。
他很失望,甚至脸上带着几分诧异。
“芽芽,你是为了这些人怪我吗?”
“我不是骗你,是只是,想让你不要背负那么多。”白娘娘收回了手。
他眼中的光仿佛也在这一刻被芽芽的一句话撕碎。
连皮带肉的被自己一直护着的女儿一并撕扯了下来。
“你讨厌爹爹了吗?”
“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