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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皇帝微一抬手,身边的内官便挥了挥尘拂,大殿正中的乐师们便开始奏响乐曲。
这乐曲声悠远清幽,并不耽误殿中的言语之声
燕赤三王子赫连轩缓缓举起手中的酒杯,身姿笔挺,完全不见此前在龙亭中一杯酒就吐血三千里的柔弱无依,他掸了掸袖子,神色沉稳,“今日能得以与大齐皇上共襄盛宴,实乃燕赤之幸。燕赤与大齐两国皆为巍峨之邦,昔日虽有风波,但本王深信,和平共荣才是长安之道。”
他稍作停顿,口吐人言道:“此杯,敬大齐皇上,愿两国冰释前嫌,结友好之邦,共创太平盛世。”
说罢,赫连轩缓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对身后的几个武士侍从挥了挥手,“我皇父特命我携带薄礼,以表心意。”
负责指挥燕赤武士们献宝的是一位来燕赤的女子——赫连雅。
她从席中走出,身姿如松,外罩一件暗红色的长袍,上绣象征北戎贵族的银色花纹,腰间束着一条宽厚的镶金腰带,发髻只用一只燕赤特有的金顶高高盘起,额前垂下几缕青丝,衬得她的面庞愈发英气美艳。
数名燕赤随从缓步上前,将几口镶嵌着金银纹饰的红木箱抬至大殿中央逐一开启。
箱中陈列的皆是燕赤国的珍稀药材,玉器珠宝,最令人瞠目的是那五箱雪白狼皮,每一张狼皮皆毛色纯白,毫无杂质,远远瞧着,轻盈如雪花,珍美异常。
这是北戎特有的雪狼狼皮,雪狼性情暴烈狡猾,难以捕获。这些雪狼皮即便在北戎中也极为罕见,唯有最勇猛的猎手才有能力在极寒之地的风雪中与之搏斗,而猎得一张雪狼皮,猎手在部族中的地位会得到巨大提升,是无上荣耀的象征。
这世间的珍宝没有皇帝没见过的,饶是如此,也不由多看了几眼那五箱雪狼皮,这是燕赤的诚意。
皇帝继续说场面话时,简宁和云澜舟并未仔细听,因为无甚趣味,他二人坐在皇子位的最末两席,靠近大殿正中。
献礼之后,简宁抿了一口茶,忽见那名女子的抬眼,一一扫过皇子列席。
然后定在了云澜舟身上。
只是略赏了一眼,很是冷漠。
简宁不明就里,大崽的德行在交好之人看来,足够冷若冰霜,若是在外人看来,那简直冰霜得有点可恶了,自幼就因此被欺负过,难不成因着大崽那张视天地为狗屁的神色,得罪了燕赤公主?又或许是方才人家公主说话时大崽没抬头,得心应手地冒犯了人家?
很快,摸不着头脑的简宁就知道原因了。
“燕赤国五公主,拜见大齐天子。”五公主微微低头,双手合于胸前,与赫连轩一样,行的是燕赤国特有的礼,可她的动作优雅矜贵,比赫连轩更像个皇子,或者说,更像个有身份的皇亲国戚。
她起身抬眸,字句清晰道:“燕赤与大齐皇室结为秦晋之好,愿以和亲促两国永世之谊,恳请天子恩准。”
此言一出,殿中陡然安静,只剩下平缓的乐声,随后,朝臣们的窃窃私语声蔓延开来。
皇帝似乎早已料到,好似民间村落的媒婆一样朗声笑道:“不知朕这几位皇儿,有哪位能得公主青眼。”
简宁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太子微微倾身,举起酒杯,仔细瞧瞧,才发现今日的太子打扮得格外郑重,一副孔雀开屏的死样子。
要是燕赤五公主和太子联姻,那燕赤很可能作为太子登基的一大助力,而太子估计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如此一来,不必明说,先前赫连轩的中毒也都是太子在后面推波助澜了。
果然,那燕赤五公主的目光最终定在了太子身上,太子也很有礼节地冲她微笑了一下。
简宁闭了闭眼,事情恐怕已成定局。
当务之急还是……
正想着,那五公主忽然高声道:“回大齐皇上,十一皇子俊美非凡,不知如今可有婚配?”
此言一出,赫连轩猛地站了起来,用燕赤话呵斥了几句,简宁听不懂,但是他能猜到应该是让五公主不要信口开河。
太子的脸色变成了天气预报,由晴转阴,冷冷地盯着燕赤五公主,又缓缓瞥向了云澜舟,这一眼,带着唯我独尊的凶神恶煞,好似被什么天杀的蠢货顶头抢了盘中美餐一样勃然震怒,只是这番凶煞完全是自作多情,没有落入云澜舟心里,因为那天杀的云澜舟正埋头在给那个远近闻名的废物仙师剥虾,两只耳朵摆盘似的,根本没听到发生了什么。
殿中一派寂静,只有皇帝忽然近乎得意忘形般的笑出了声,呲着一排大牙道:“朕的十一皇儿确实样貌出众,如今也十六了,未有婚配,与公主十分相称。”
皇帝都已表态,底下的群臣便纷纷起身,逐一恭贺,齐声祝福两国联姻,犬吠鸡鸣般地说起一堆吉祥话。
简宁没察觉自己的脸色比太子还差,也没发现自己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袖口,已然攥出了一个大洞,他一下子往后坐了坐,像是趔趄,也像是想站起来离开这个大殿。
以前不是没想过云澜舟会成婚,他想的是及冠之后,可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八皇子和二皇子在这里已经是晚婚了,云澜舟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大齐适合成婚的好年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简宁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
失落。
将剥好的虾放在简宁碗中,云澜舟才注意到简宁紧咬的下唇,和难看得出奇的脸色,此时才动了动耳朵,听到一些大臣在恭维他和什么公主成婚乃缔结良缘,有助两国之好。
不必多想,云澜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起身行礼道:“儿臣不嫁。”
皇帝愣住了。
二皇子和八皇子两人猛地把头甩过来,用口型提醒云澜舟说错话了,但是云澜舟视若无睹,还是笔直地站着,仍由他人打量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简直像是天生习惯了让人用眼睛剥皮一样。
那公主也愣了愣,掩唇笑起来,瞧着云澜舟的神色,觉着十分有趣,还出言调侃道:“十一殿下不必惊慌,本宫自会多多备上彩礼,按照你们大齐的习俗,风风光光地将你迎娶进门。”
皇帝干咳了几声,尴尬地笑着说:“皇儿年幼,爱玩笑,叫公主见笑了,舟儿,还不给公主赔礼?”
其他大臣和皇子们也跟着笑起来,一派其乐融融,只有简宁笑不出来,扯了扯嘴角,浑身僵硬地抿了口茶。
云澜舟果然对公主行了一礼,一板一眼道:“给公主赔礼,但我不成婚。”
公主脸上泛起了一丝薄怒,冷冷道:“为何?你瞧不上本宫?”
云澜舟坦然道:“我要与心仪之人成婚,公主并非我的心仪之人。”
皇帝蹙了蹙眉,不悦道:“舟儿,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你要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