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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这个大儿子上位,还曾无可奈何地欣赏过这位嫡子的本事,可现在,他却拼着最后一身戾气,也不愿意传位给那个逆子。
这皇位好似一个十分善于负心薄幸的物件儿,皇帝可以给,但太子不能要。
“托您的福,将我那些王叔赶尽杀绝,又未曾立我那些兄弟为王,自然无人可讨伐我。”太子说完,轻飘飘地扫了眼手中的一卷空白圣旨,他早已准备好了,此时也不愿久等,向那些侍卫递了个眼色,便退到后面,惬意地享受屠杀亲父的过程。
皇帝的暗卫和侍卫们一下子打了起来,暗卫训练有素,自是比侍卫们更精悍,可打着打着,侍卫力有不逮,便拿出了方湛给他们的枪支,暗卫们许多未曾见过这个诡异的武器,纷纷败下阵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四周倒着成片的暗卫,轻飘飘的,好似烧干净后趴在坟茔上的纸钱。
皇帝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身中数刀,临死前看了看四周,好似不知自己为何在此处,脸上的惊恐和迷茫如同初生的孩子。
这血肉模糊的御书房,好似五彩斑斓的戏台子,满场生旦净末,南腔北调,你方唱罢我登场。
忽然想起,当年恪王死时,也是这样一个深秋夜,在战场上朝他飞扑了过来,恪王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被一根细绳牵引,竟然当着众将士的面飞去保护他的六皇弟。
也不知他死前眸中万分惊诧的光,是不是同现在的皇帝一样。
太子等到皇帝气息断绝后,长舒了一口气,他全然忘记是自己亲手杀害了他的父皇,走近那具穿着龙袍的尸体,冷眼瞧着,心中的愧疚竟然只有一个见死不救,毕竟他与父皇两人早已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明哲保身,怎么能算他谋杀君王?
一旁的方湛瞧着他的脸色,心中暗叹,人到了这般境界,已经是登上厚颜无耻的黄金台,无惧无悔了。
在他们未曾留意的皇宫一角,通过御书房密道窃听到全部宫变经过的帝查司查令云谋,正带着几十个他亲手训练的暗卫从密道偷偷溜出了皇宫。
迎着夜风,云谋攥着手中偷来的玉玺,耳边回响太子那句“恪王叔为救你而死,究竟是自愿救你,还是被迫救你,父皇心知肚明”。
更深露重,黑色长袍猎猎作响,云谋一行人快马加鞭,如一群黑色的乌鸦,连夜朝颍州奔袭而去。
颍州到京城的官道上,矗立着一个关隘,名叫连云关,地势巍峨,山川环绕,状如一道挺身而出的屏障,堪称兵家必争之地。
官道横跨连云关山脚,关隘雄峙,山腰处草木繁盛,黄花盛开,颇有秋意。
官道由关下凿通,近一段沿山势蜿蜒,约莫三里后,路途平直些许,直通京城。
云澜舟一行人行到连云关官道时,天色昏黑,道旁右侧的崖壁陡峭如削,岩石裸露,石面间苔藓繁生,滴水石间的声音悠悠潺潺,微风轻拂众人疲惫的四肢百骸,听着偶尔传来几声山鸟啼鸣,队伍的脚步放缓了。
八皇子骑着马,目光落在前面同样骑着一匹骏马的十一弟身上,心中如麻的愁绪左摇右摆。
一面恍惚,他那不可一世、所向披靡的二皇兄死了,这如何可能?二皇兄此人一身保命的本事炉火纯青,出恭也要带上三四个内官从旁服侍,他的命硬到在万般艰险的夺嫡之路上高歌猛进,叱咤风云,他怎么会死得这样早呢?不是说祸害遗千年么?
一面心疼,他那自幼就害怕骑马的十一弟经此一事,为了尽快送灵柩回京,摒弃马车,一骨碌翻上了马背,领百八十个禁卫军,高扬白幡,带着无尽的沉郁上路了。
八皇子在庆州等到云澜舟时,没料到还多等到了两幅棺椁,他花了三个时辰才辨认出那烧得焦黑的尸体是他从小骂到大的二皇兄,又花了三个时辰,去相信那具尸体确实再无生息。
云澜舟并未说明这件事究竟如何发生,八皇子从暗卫口中打听出了大概,一听是匪寇作乱,八皇子提刀就要去杀,再一听那些匪寇伏诛,八皇子无处发泄,一把剑狠狠砍在了身侧三人合抱的树干上,虎口震出了三道裂痕,血和泪在树叶哗哗落下时,跟着坠入尘土,摔出了一片如坐针毡的不甘,好似这仇报得迟一刻,他那被烧死的二皇兄就要在地下多疼一刻。
将庆州的粮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托庆州驻军运往沧州,一部分由八皇子之间带去的京郊驻军运往西南,与秦家军汇合。八皇子就这么跟灵柩一起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期间他想过这背后是太子暗中作梗,也想过回京后如何截杀太子,他想的法子在前一刻还如一根充满仇恨的钢针,狠狠扎在脑中,叫他自己也钦佩万分,后一刻却比棉花还软,轻飘飘地倒在了心间,他这么些年没有真的害过谁,到如今,竟然连杀人的法子都想不出,为何会如此?如果老二没有时时刻刻护着他们这些弟弟,没有把脏事儿烂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八皇子想,或许现在的自己应当也有着一番雷霆手段吧。
老二真是害苦了他。
想着想着,八皇子的眼眶渐渐染红,他瞧着官道左侧的高耸山丘,远处无数的矮峰与低云交错。夕阳渐渐下沉,赤红的光从这边大地上退却,好似敌不过一片阴暗的黑帘,顺着秋日的寒风就此撤离。
日色昏昏,飞蓬随风断折,苍茫一片,野草枯萎,空中鸟雀皆不停栖,翅影掠过,仿佛也觉此地萧条。离群之兽狂奔急窜,脚下尘土飞扬,八皇子正在感叹世事变幻,莫如此情此景中的倥偬荒凉,就听云澜舟忽然喊了一声停。
他急急勒住缰绳时,马儿长嘶了一声,八皇子半死不活的心终于被刺激出了几分精气,问道:“可有不妥?”
“有狼群。”云澜舟简单道,他的嗓子不知为何嘶哑低沉到几乎让人听不见,每次开口都要费很大的力气,他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堵住心中那道因为简宁的死而被划开的血口,实在没有余力说话。
“这荒郊野外背靠山阴,有狼群很寻常,且往前走一段儿,等地势开阔便没有了。”八皇子的马匹停在云澜舟身侧,他这个弟弟原本个子比他高,不过短短几日时间,就瘦了一大圈,变成了一根在天地间茕茕孤立的野草,长出了一副冷若坚冰的气性。
八皇子伸手想拍一拍弟弟的肩头,手停在空中半晌,没有拍得下去,他隐约感到老十一就像翻洪的大河,河面被冻住了,在那几乎诡异的风平浪静中,隐藏着要掀翻天地的浪涛。
“闪开!”云澜舟忽然呵了一声,眼瞳一缩,此时夜色已经降临,深蓝的天空挂着一轮惨白的月牙,一把锋利的弯刀便从月牙中劈来,险些将他那傻不愣登的八皇兄劈成两半。
云澜舟眼疾手快地把人往旁边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