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望江南,休对故人思故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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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宗微微点头，依旧目光炯炯地看着顾仲勋，带着几分凝重。他缓缓开口：“仲勋，这案子似乎比我们想象中的更为棘手。你看这娘子所遭受的残忍手法，显然不是一般的仇怨所能引发的。我们若想解开这谜团，就必须尽快查明这娘子的真实身份。”

顾仲勋微微皱眉，他沉思片刻后回应道：“刘兄所言极是。确认身份是第一步，我已经吩咐张仵作继续深入查验尸身，希望能从中发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同时，我也已经派人前往憨忠祠，去确认前日逃跑的宫女的画像，看是否是逃亡之人。”

刘彦宗眸光一亮，说道：“对啊，如果是北狩之人，很可能是受伤后被同伙抛弃，我刚才去停尸间时，看到腿部的尸块，腿骨断了。”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这种案件原本应该是留守府来负责的，但既然涉及到北狩之人，那就先交给仲勋你来处理了。我这边还需要忙着硝石制冰的事宜以及霸州疫病的防治工作，所以这案子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顾仲勋点头称是，刘彦宗思索片刻后，又说道：“元帅提到的第六批北狩之人即将抵达燕京城的事宜，距离预定的日期只剩下两日了，我们也得赶紧准备起来，确保一切万无一失。”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关于案子的细节问题，顾仲勋便匆匆离开留守府回了安城司。

辛立正好从停尸房走出来，恰好看到顾仲勋和黑罕等人一同进来。他急忙迎上前去，面带凝重地说道：“禀司承，画像已经取回来了，张仵作经过仔细比对，从眉骨、颌骨等关键部位来看，与画像中的特征颇为相似。”

顾仲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转身对黑罕说道：“其余的尸块稍后也会陆续送过来，你先去堂上休息片刻。如果你对尸体感到恶心或者无法触碰，那以后就不要再靠近停尸房了。”

黑罕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疑惑地问道：“顾司承，您是如何知晓我无法面对尸体的？”他心中暗自纳闷，自己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顾仲勋微微一笑，平静地解释道：“以前居安司里有个手下便与你有同样的症状。他是因为一场火灾而留下的心理阴影。那场火灾中，他虽然躲在地下室侥幸逃过一劫，但上面的人都被烧死了，尸油渗入到了地下室。自此以后，他便无法再碰触到尸体。”

听完顾仲勋的解释，辛立、黑罕以及旁边几个衙差都不寒而栗。他们想象着那场惨烈的火灾和地下室中弥漫的尸油气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

顾仲勋看着黑罕，继续问道：“你是如何造成这种情况的？”

黑罕皱眉思索着，他努力回忆着从汴梁一路北上的经历。他主要负责押送假苏宓，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什么尸体。但让他明显感到症状加重的是假苏宓逃脱那日，雷电直接劈焦了几人，然后是巨大的爆炸，再然后便是拱辰门外的尸块横飞，血雨腥风。“呕”想到这里，黑罕直接吐了出来。

顾仲勋见状，便不再追问，他摆了摆手，示意黑罕先去休息。然后，他转身向停尸房走去，辛立紧随其后。

辛立推着轮椅，低声问：“怎么还有其他的尸块？”

顾仲勋不答反问，同样压低声音问：“那颗人头从哪里来的？”

辛立凝眉：“就是乱葬岗捡了一颗有差不多伤口的回来，倒是确实没看到她的身子在哪里。”

顾仲勋陷入沉思，他觉得这次有点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是觉得那男子头颅来得蹊跷，又颇为熟悉，想先隐藏一下，便挑了了女子头颅掩盖。没想到刘彦宗突然和他玩这么一出，其他部位的尸块也出现了，碎尸还都是女尸的，且极有可能就是这个头颅的身体。

是刘彦宗突然发现了什么？还是金宗望突然发现了什么？亦或是黑罕到底还是忠于了康人？似乎又都不像。

看他陷入沉思，辛立便明智地选择不多问，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顾仲勋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正当两人刚走到停尸间的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顾司承，静真住持请您去趟延寿寺。”

顾仲勋转头望去，只见是安城司门口站岗的衙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司承，静真主持派了小沙弥过来请您过去一趟。说是燕京城的这些个寺院住持们昨日经过一番商量后，决定在两日后举行金身荼毗大典。”

听到这个消息，顾仲勋心中不禁抽抽了两下，这时间赶得可真是巧啊，第六批北狩之人也是这日抵达燕京城。荼毗大典有些意思了。

趁着日头还未到最足的时候，顾仲勋的马车在梭罕的驾驭下，向延寿寺疾驰而去。辛立则骑马陪伴在马车旁，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当马车终于停在延寿寺的山门外时，只见天上飘来一大片白云，仿佛天神降临一般，遮住了原本暴晒的阳光。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顾仲勋感到一种莫名的祥和，但隐隐的也有一丝不安悄然滋生。

忽然，不远处的悯忠寺再次传来水运仪象台的报时声。顾仲勋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觉得心中的烦躁似乎也被这白云带走了一些。坐在轮椅上的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车轮边碾过了通往延寿寺的青石板。每一转都显得那么庄重，那么虔诚。

静真住持早已在山门外等候多时，见到顾仲勋的到来，他立刻迎了上来，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以示敬意。顾仲勋也回礼，几人一同进了延寿寺的大门。

这次静真并未引其去大雄宝殿，而是去了观音殿，静真屏退众人，推着顾仲勋的轮椅进到殿内。

殿内观音像坐在莲花座上，双眸微睁，睥睨众生。只是，顾仲勋蓦地发现这观音像的眼睛竟眨动了一下。再细看，顾仲勋不由一愣，那哪里是观音像，而是故人。

“表哥，别来无恙？”这一声呼唤，让顾仲勋心中警铃大作。

顾仲勋低垂了眼眸，淡淡地说：“难怪燕京城中奇事多，原来是浔阳郡主。”

“好几年不见表哥，本以为此生难见，不想却在父王的封地见到了。当年表哥若是将大昭的神臂弓、霹雳弹图纸盗回大遥，大遥早就一统天下了。”浔阳郡主贺兰嘉敏幽幽说道。

“即便取回，也统不了天下，天祚帝不配，你父王贺兰淳也不配！”顾仲勋调转轮椅便走：“休对故人思故国，也不必心心念念着复国，做不到，谁也做不到。”

轮椅才刚开始转动，观音殿厚重的殿门却关上了，隔绝了朗朗乾坤。